第22章

迹部向前跨一步,放一个盒子在桌面上。

手冢低头打开一看,满满一盒子糖饼。

“刚才路过那里,陈家记的陈老伯早就不再做了,他儿子接手店铺,改成了鲍鱼行酒楼。”迹部微微偏着头说。

是啊,现在还有谁做糖饼呢,不赚钱,手冢想。

“以前总觉得就在那里,如果想回去瞧,什么时候都成,现在一回去才知道,早不是原来的样子了。”迹部淡淡地说。

手冢抬起头,他觉得迹部的神情言语之中似乎还有些别的。在他的印象中,迹部从来也不是个屑于感慨之人。

但迹部却似乎言者无心,他忽然笑起来:“尝尝?”

“干嘛忽然这么好?”手冢也笑。

“手冢……”迹部低下头去,片刻之后,慢慢地说,“这世上的事十分奇怪,有的时候,摆在眼前的,越是安静沉默,顺心如意的,就越不觉得好,反而偏要搞出些古怪,不如了心意的,才会觉得稀罕,常常惦记着。然而好就是好,自好自的,又何必去计较,理会别人怎么看,怎么想?”

手冢抬起头来,天已黄昏,夕阳穿窗,映得那轮廓格外分明,眉长入鬓,目光却仿佛两泓深不见底的湖水,异样的沉静,世上人说他飞扬恣肆。其实都说错了。以前手冢常常觉得他看迹部看得最明白,现在才知道,他也是看他最明白的那个。也知道了为什么总有那么多人想着他,念着他,捧着他,千方百计的,只希冀他能够瞧上一眼。那么绝顶绝伦的一个人,却总是太轻易就将一切看轻,但一旦他看到了,将你看进了眼,只为他惦念你,对你那一点真心诚意的好,即便再微不足道,因为难求,也就分外珍贵,价抵千金。纵然像飞蛾扑火般的粉身碎骨,也在所不能惜。那么不管如何,让就让吧,他都让了那么多年,也让得……心甘情愿。

那一片夕阳在他眉目间晕染开来,迹部眼睛里有晶莹闪烁的笑意:“不尝尝看?”

手冢拿起一块,放进嘴巴里,咬一口,上牙撞到下牙。薄薄的一层酥皮,里面早就掏空了。

抬起头来,迹部哈哈大笑。

手冢拿手里吃了一半的糖饼扔他,咚的一声,打在门上。人早跑得不见踪影了,笑声还隐隐约约地从走廊上传过来。

祸害,手冢咬牙切齿,从小到大,都变着花样千方百计地作弄他。

周围渐渐安静,他重新坐下来。无意识地用手指在点心盒子上扣击,忽然愣了一下。

手冢打开盒盖,重新检视,一盒子的酥饼,除了他吃的那一块,都是实心的,稳当饱满。雪白的酥皮,上面点着嫣红的字,平,安,喜,乐。其实,他原本以为他不会记得这些事。

他又望盒子上印的字,陈家记,警局在这边,铺子在那边,又怎么可能是路过。从城东跑到城西,也不过就为他一句玩笑话。

手冢垂下头。

过了半晌,他极轻地叹了口气。

一群人蹲在草丛中,屏息凝神。远处乌压压的一大片人,桑原和切原远远对峙着,众小弟众当家和两位主事的都到齐了,两拨子人积怨已深,又打打杀杀了这么一段日子,各有损伤,瞧情形是要在今天晚上算总账了。

警局中听到消息,是前些时候的事,也不知道究竟是哪个放出来的。为了这个重案组和情报科两家还特意坐在一起开了一次会,讨论线报是否可靠,有上次的失误在先,最近又实在闹得厉害,谁心里都没有十足十的把握。最后还是迹部做的决定,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