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略低了手,对着门锁放了一枪,金属火星飞溅过后,门应手而开。
里面十分宽敞,穹顶极高,上面吊着杂物,长长的绳子垂下来,在空中晃悠。他的视线由上往下,厂房中堆放着机器,起吊车,集装箱,看得出来远处另有出口,可以直通外面的油轮,这会子早就没有了工人,货物、木料、纸张散乱了四处,地面上有积水一样的东西。浓重的机油味道充斥在空气中。
最后他的目光停在房间的正中央,那里有张椅子,孤零零的,上面绑了一个人,四目相接,一时的无声。
旁边有个人围着那椅子转了一圈,然后微笑着开口:“两位长官,没想到会在此见面吧。”
李永发望着对面的人,他想起白石交代过的,送份礼物给长官们。他手里也有一支枪,枪口牢牢抵在被绑住的人头上太阳穴的位置。
“这位长官,可是我们这里的常客,这几年生意兴隆,还要靠他多多关照。”他又说。
迹部望过去,因为嘴巴上贴着胶带,所以说不出话来,但是眼睛并没有回避或者闪躲,与他直视着。
慈郎微微偏了偏头,那双淡褐色的眸子,现下是一片不见底的深黑,很多情绪在其中闪烁交织,他的表情很痛苦,但是并没有任何否认的意味。
迹部知道那个人说的都是真的。
“怎样,如此重逢,感想如何?”李永发拿着枪微挑了唇角,“闯进来,却见到自己人,这里所有的事情他都有参与,真要抓,就先抓他好了。至于我们这些人,八成还能转职做个污点证人什么的。”
迹部的脸上没什么表情,他垂下眼帘:“感想嘛……”
拿枪的人好整以暇地看着他,继而笑起来,眼睛中划过残忍的色彩,像猫抓到老鼠之后的轻佻与玩弄。
“就是……”迹部倏忽抬手,砰,砰,两声枪响。一枪打中了吊在天花板上的杂物,另一枪打爆了附近的排污水管,一时之间烟尘弥漫,哗哗的污水流出来,顷刻泻了满地。
李永发吃了一惊,他没想到,对方会毫不犹豫地开枪。他以为他握住了筹码,在这场对决中他理所当然地稳占上风,可以尽情地提出条件,然后欣赏对方的挣扎和痛苦。但是没有,根本什么也没有。对方根本没打算跟他谈。混乱当中,他向迹部举枪,坐在那里的慈郎偏了一下身体,撞向他的腰身。
举枪的人脚下一滑,踉跄在地,迹部再次抬手,砰的一声,这次是右腿。他向过走。
一切都出乎意料的脱轨,李永发痛嚎一声,滚倒在地面上,他望着对面的人。迹部脸上依然没有任何表情。那种平静让人觉得,这种脱轨对于他来说,才是再正常不过的。他忽然清楚地意识到一件事,从一开始,打这个人进来的那一刻起,他就跟本不在对方的台面上,没有对等的资格,完全而彻底地忽视。而他所以为的那些倒错的优越感,倒更像是某种无言的讽刺。
他忽然也抬起手,向天花板射击,更多的杂物掉下来,灰尘呛人,烟雾中分不清具体方位。迹部蹙起眉头。
李永发拖着那条伤腿,向厂房的另一端跑去,他用手肘撞破一扇玻璃。他回头望,看着站在烟尘中的那个人,那么既然如此,就在这里慢慢享受吧,他唇边浮出阴冷的笑意,一个翻身,就跃了下去。
迹部探出身去看了看,碧波荡漾,殷红的血迹散开来,却没有人影。
他收起枪,向回走,对绑在那里的人说:“我们出去。”
慈郎向他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