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物价贵嘛。”仁王并不介意配合他,他从旁边给真田拖了张凳子,示意他坐下。
真田掏出烟盒,问他:“我抽支烟,你要吗?”
“不要,我怕去医院照片子照出肺部有阴影,到时得cancer。”仁王拿起酒瓶倒杯酒给自己。
真田吐一口烟圈:“真惜命啊。”
“没办法,我们和长官们不同,又公积金又保险的,我们过得是刀口舔血的日子,只能靠自己珍惜自己了。”仁王笑一笑。
真田也笑一笑,不再接话。
两个人一个坐在那里喝酒,一个站在那里抽烟。
一个黑,一个白,当年都算得上是叱咤一方的人物,如今也依然可以说得上身在要位,现在坐在这里,谈论鞋子天气菜价,真实得有些可笑。仁王忽然想起以前,见到两个小阿飞蹲在运货码头上对着海面抽烟,刚刚械斗完,被打得鼻青脸肿,其中一个就问另一个,你说,人这一辈子他妈的究竟是怎么回事啊,另一个吐着烟圈接口,就这么回事呗。说完两个人的都笑起来。呼啦啦的海风吹得发梢衣角飞扬,白色衬衫挂在精瘦的身上逛荡。仁王当时瞧着也有几分想笑,瞧两个人年岁都不大,二十刚出头,哪里就讲得上什么一辈子的话呢。
可在这个时候,就又想了起来,他突然也想问问对面的人,这他妈的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在无声的沉默中,两个人对视着,都能在彼此的眼睛中看到自己的影子,双方的年纪若要加起来足足有一百二十岁还多,过着过着也就过到这把岁数了。两个老头子,不用染发膏去染的话头发都白了。不知道那些日子究竟都跑到什么地方去了。
或许是想到同样的事情,两个人同时笑起来。
真田走过去坐下,找了另一个干净酒杯,给自己倒了一杯,然后举起:“就这么回事。”这话他对他说,也对自己说,真田微微而笑。
仁王也举起杯子,两个人各自仰头一饮而尽。
酒杯放下,真田不再绕弯子,他开门见山:“你为什么找我?”
仁王也直来直去:“有些事情要问你。”
真田当然知道他要问什么,他们两个已经将近二十几年没见面,难道还能问近来是否安好,身体是否康泰。
“听说……你在找柳生?”昏黄的灯光中,真田的表情瞬间像是有些模糊。他知道仁王每年都要去潮州的事。
仁王没有否认,也没有马上接话,灯光下那个侧脸也没什么特别的表情,但拿酒杯的手似乎微微动了动,就有几点酒水泼溅在桌面上。
“其实也不是什么难事。”真田别过脸去。
仁王将手收了回来,那只手在桌面下微微颤抖,他用左手握住右手手腕,自己也感到奇怪,这些年无论再大的事情,也没办法让他有特别的情绪起伏,看得太多,经历过许多,很难惊涛骇浪,一切适可而止,凡事淡然处之。
真田于是站起身来,说:“那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