迹部盯着那辆车,就靠在回收站不远,想必是车主不要了,等着拖车来拖走。还是他们小时候的式样,以前真田也有一辆,很高,前面是黑色的横梁,后面有车座,他和手冢上学的时候,总是一个带一个。现在早已经淘汰了,满街都是山地车和电动车。
手冢站在那里对他伸手:“你来。”
迹部微微牵了牵唇角:“别傻了。”谁都知道,那根本不可能,没人能让时光倒流。
手冢却没理会,他找了个气筒,给那辆老爷车打气,然后试着兜了一圈,那车子居然还能骑,并且走得似模似样。
迹部看着那颤颤巍巍的脚踏车:“别闹了。”他说。
“你来。”手冢依然对他伸手。
迹部站在原地迟疑了片刻,反正现在的情形也不可能更坏了,他放下手中的箱子,然后坐上后座。
脚踏车穿过街道,向前行。拥挤的社区,鸽子笼一样的窗户,有滑梯木马的街心花园,道路已经很老了,间或面目全非,他们也一样。
迹部忽然忆起那个时候,他骑脚踏车带着手冢,两个人一路上都憋着气,白天在学校里的那群人明显是欺负人,迹部在心里暗自盘算,其实回去打一架,他和手冢两个人未必就落在下风,比较麻烦的是回家不好和爸爸交代,真田铁定会骂。迹部边想着边骑得飞快,到拐角处,忽然听见后面的手冢叫了一声停。迹部回头,两个人的目光一对上,心意相通。
那场架打得落花流水的痛快,回家的时候,脸上都挂了点彩,可想而知,挨了顿骂,罚跪在阳台的小板凳上,仲夏的后半夜,还挺凉快,微微的晚风中,两个人同时仰头,金黄的月亮又圆又大。
旧时的风从身侧掠过,迎面拂来,迹部凝视前面的背影,他想,直到现在他还那么清楚地记得,他刚到福利院的时候,那一个夜晚,对面那个无声无息的人,镜片后有双世上最明亮的眼睛。他叫他的名字,于是他抬起头来。迹部动了一下眼睛。他感到有些累,以前从球场上回来,轮到手冢带人的话,他还经常能在后车座上睡一觉。他这么想着,头就靠了上去。
他们继续前行,经过露天广场的时候,手冢忽然开口,他说:“迹部,那天在这里,你和我讲,你也会怕……怕有做不到的时候,怕有一天也会力不从心。我那时就想告诉你,没关系的……我们两个,无论是你,还是我,只要有一个始终朝着前面,就可以了。”
真的就已经可以了。你明白吗?
“哎。”很久之后,背后的人应了他一声。
手冢不再说话,夕阳和着那个人的体温在他背上摊开热度,慢慢的,那些热意就在肩背后面流淌开来。
手冢没有回头,他一直向前骑。沿着曲折的道路,老校舍,教堂的唱诗班,曾经的糖饼店……那些昔日的岁月和过去的往事一起流淌出来,不再有任何负累。他想,还能像年轻时流汗一样将一些东西痛痛快快地流出来,实在是太好了。那些从前的事,是该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