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厉慢慢的伸出手去,抹去了田不易脸上的雨水,当他触及田不易脸上冰冷的肌肤时,他的手却像是被火烫了一般,本能地向后一缩,然后才再次伸上,仔仔细细、小心翼翼地擦去了田不易脸上的泥浆。

陆雪琪默默看着他做的一切,没有安慰,没有怜惜。

“你那时骂我,说我只想着报仇,从未想过报恩……”鬼厉的声音,突然从风雨之中传了过来,他说的很慢,就像每一个字,都在他心间翻滚了无数次,才慢慢吐露出来。

“你骂的对,是师父他带我回了大竹峰,教我养我,他老人家的恩情,我一辈子也还不了。”

鬼厉的身子,摇晃了一下,不知是不是因为伤后疲累,有些支撑不住这风雨之势,陆雪琪脸色变了变,去始终没有上前去扶他,缩在了衣袖里的双手,紧紧握成了拳头,指甲深深陷在她的肌肤之中。

陆雪琪沉默地站在他的身旁,在风雨之中,仍然将他的话语听得清清楚楚,鬼厉只是反反覆覆重复着一句话:“我一辈子,也还不了了……一辈子,也还不了了……”

陆雪琪的身子不由自主地摇晃了几下,她忽然转了过身去,眉头紧皱,嘴角滑落腥红的血丝。

她抬手悄悄抹去,漠然地望着天边,那苍穹如墨,漆黑一片。

不是快天亮了么?

可是为什么,这世间天地,直到这个时候,除了这寂寥的风风雨雨,剩下的,只有漆黑一片呢?

雨散云收,黑暗的夜终于过去,天际透出第一道的微光,悄悄洒向人世间。

青云山大竹峰上,还是一片宁静,弥漫的山雾,如薄纱一般,轻轻飘动。

守静堂的大门也和平日里一样,依然是大开着的,门槛背后,青砖之上,黄幔舒卷在柱子一旁,供奉着三清神像案前的长明灯火,在晨光中静静燃烧着。

鬼厉跪伏在守静堂的门口,对着守静堂的大门,将头深深埋下。

他的身前六尺开外,守静堂门口青砖石阶之上,田不易的遗体安静地躺在守静堂的门口,虽然没有了生命,但田不易看去显得十分安详,脸上并没有痛苦之色,似乎死亡对他来说,并不是一件多么重要的事情。

有脚步声缓缓地从弯曲的回廊传来。

苏茹深深吸了一下清晨这略带着甜味的空气,向着守静堂前殿走去。

守静堂前,有身影或跪或躺。

苏茹的心,不知为何跳的越来越快,甚至像是要爆裂开来一般,令她有喘不过气来的感觉。

那个静静躺在守静堂石阶上的身影,熟悉的像是刻在她魂魄最深处,无论如何也抹不去的影子。

可是她此刻,却在心中千百次的祈求,自己错了,自己看错了……

她的身子在微微颤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