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戬拍了拍她的手,想掰开转身看看她,奈何她勒得死紧,只得叹道:“说傻话呢,好还怕,不好倒不怕了?”
“我怕万一……我是说万一,万一以后我再忘了你,怎么办?万一有一天你站在我面前,我却不知道是你,怎么办?明明一起出生入死过几遭,却又换得一句‘萍水相逢’,怎么办?我只要一想到或许某天我们在摩肩接踵的街上擦肩而过,却彼此一无所觉,就觉得胸口闷得无法呼吸。”敖寸心把头贴着他的背,却感受到他的脊背骤然发僵。
“那我就……”杨戬思索着,“带你寻医?”
“我不是在说那种健忘的病!”敖寸心差点把眼泪气回去,一把松开他。
杨戬看着毫无征兆就陷入感伤的敖寸心,满脸哭笑不得,墨玉似的双眸深处却映着一点严肃到近乎残忍的认真:“若真有那天,我就钻进风铃里,把从前的事一遍一遍说给你听,等你都想起来了,我再出来见你,好让你不会在面对我时以为只是‘萍水相逢’,可好?”
敖寸心嘟着嘴擦擦眼泪,算是表示满意。“哮天犬呢?我们就要出发了,他还磨蹭什么呢?”
杨戬大约早知道哮天犬会赖在院里磨蹭,道:“我有事叫他处理,让三首蛟陪你先行一步,我去看看他,回头追上你。记得乔装变化,别叫人认出来惹麻烦。”
玉鼎真人
玉泉山地处北部,隆冬里黄土裸露、枯枝横斜,唯有几处松柏点缀几点苍苍绿意。山下原本有一眼玉虹似的泉水,旱季里露出覆着圆润细石的河道,坦坦荡荡。
杨戬和敖寸心要寻的地方并不难找,在山南靠顶处的一座巨岩侧面,转过丈宽的屏障便见一个稍显隐蔽的石凿洞府。洞门紧闭,上挂一个古老牌匾,书有“金霞洞”三字。此处便是杨戬少年学艺之地,乃其师承所在。千百年来杨戬并不常来,一是不愿搅扰真人清净,二是自己一向麻烦缠身,牵连广了无甚益处,然则每每故地重游,总有少年时的全部感受漫上心来,百味杂陈,久萦不散,欲说还休。
一晃又是数十年不见,此次特来请教事关重大的疑问,也不知他别来无恙否。故地故人总能牵起无限回忆,杨戬和敖寸心都隐隐欢欣,几乎已经看到玉鼎真人瞧见他俩之后的震惊样子,八成还是摇着那把破烂蒲扇,顶着那头鸡窝乱发,穿着那身八百年不洗的旧道袍。
然而,两人尚未走到近前就先吃了一惊——门角蛛网勾连,阶前沙尘厚积,连门缝里都塞了岁月填补的风沙,看上去少说也有十年未动了。
“他老人家有时兴起喜好云游,”敖寸心仰头看向杨戬,虽然并不能从他岿然不动的面上瞧出分明的情绪,“我们再想想别的办法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