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滴见疏,天光破云而下,不知是何时辰。
杀伐远去,喧嚣远去,盛极一时的黑莲宗鸠占鹊巢的时代似乎也远去了。
敖寸心缓缓睁开双眼,恍惚死过一遭,再见到天日仿若新生,内心却平静得如同佛境之雪,没有喜悦也没有悲伤。身体轻飘飘的,就像小时候疯玩一整天后睡了一个好觉。她下意识地在腹上抚摸了一下,衣服不显眼地破了一道口,身上却没有任何鲜血或疼痛——准确地说,并没有意想中的伤口。
怎么我竟没死?
她怔了半晌,思绪渐渐飘回脑海,发觉自己正靠在敖烈怀中,周围围了几圈认识或不认识的人,见自己醒了都面露喜色,七嘴八舌地把无天和凤云瑶的结果告诉了她。她淡淡地嗯了一声,目光急切地环视一圈,唯独没有看到最想见的两个男人,不由得大失所望。
我夫君呢,这时候怎么不来瞧我?
空,一种极不舒服的空落感愈来愈烈地涌上心头。
敖寸心习惯地去抚摸右手的银光指环。每当她思考或发呆时,总喜欢摸一摸那凉凉细细的小东西,心里也会觉得温润起来。这一次,她却不禁吃了一惊——指间已经空了。
春日未至
一线一线的阳光刺破层云,照耀在灵鹫山大雷音寺的古瓦上。一层一层的山色叠将下来,苍郁幽深里藏满了不愿被人看破的寂寞。
……
“杨家灭门那日是个晴天。”
……
“母亲仙逝那日也是晴天。”
……
那日的阳光是血色的,天兵的利刃如死神之掌向他夺来,他的视线被父亲的□□凡胎遮住,扑面而来的血腥气渗进了回忆的每一个角落。而年长他两岁的长兄,临死前耗尽最后一口气吐出六个字:二郎,习武,活着。
自那日起,他就失去了所有曾经倚赖的庇护,满眼的明媚阳光只是静默着,不曾安慰什么。从此他行走在明与暗的交界,在杀伐阴谋里争出一条命来,又用这条命庇护普天之下的渺小众生。
……
二郎,习武,活着……
……
大哥……
当他的武艺已经冠绝三界的时候,大哥早已尸骨不存了。生死一别浩浩两千载,大哥的灵魂转世千遭,他却长生于同一副躯壳里看尽红尘悲欢。偶尔独坐感怀时他也会想,如若大哥有知,看见当年不喜习武的二郎驰骋天地斩妖除魔,是会欣慰自己终究不负所望,还是感同身受着自己独活九天之巅的寂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