狭小的室内实在没什么像样的落脚之处,唯有一堆干草铺就的简席,好在尚未霉腐。敖寸心搀杨戬坐了,见他背上的衣衫裂着一道长长的破口,鲜血把整个墨色外衣都浸得湿透。外衫脱下,原本素白的里衣被深深浅浅的红染得不成样子——他整个人几乎成了一个血人。敖寸心又把他的上衣褪下,见背上本应皮开肉绽的刀口已被他自己用法力封住,其余还有些不太严重的小伤。

杨戬神情始终淡淡的,待她查看完毕,重新穿好衣裳,轻叹道:“等我缓一缓就帮你看伤。”

“我这点伤相比起来不算什么啦,自己能处理。嗐,除了你刺我的那一下。”说着,敖寸心故意促黠一笑。

相比起来,她这个实力欠佳之人,居然统共只伤在西戎人手里两处。这个简单的事实令敖寸心心里揪得几乎难以承受。

然而杨戬对她的故作娇嗔无动于衷,抱臂侧躺下去,自顾自地开始闭目养神。

此处并无旁人,敖寸心原以为杨戬会盘问她有关西戎王之事,没想到他竟只字不提,甚至连苏妲己这个祸事之因都避而不谈。

“二爷,你是不是还在担心血咒?”

杨戬轻轻摇头:“你做的很好。”

“噢。”原来他没有在想这件事。

如果他问出来倒还好,至少说明还肯给她解释的机会,可是他全然不问又是什么意思?敖寸心兀自烦恼,总觉得自己又看不懂杨戬了。两千年后的他兴许还肯开开口,此时的杨戬仍是那个动辄沉默的性子,简直是把敖寸心的良心架在火上烤。

“那个……”敖寸心焦灼得不自在,目光闲不住地四下打量起来,“法术虽能快速疗伤,还是要仔细处理一下,此处缺医少药,至少先清洗清洗伤口。我的化水之术终究比不上自然雨露的好,外面正好有口井,我去看看有没有水……”

敖寸心正欲起身,被杨戬拉住了手。

“别走。”他微微睁开眼,看了看指尖碰到的她掌心的血口——被妖刀割开的细口,复又阖上眸子,继续沉默。

“我不走。”敖寸心乖乖坐回他身边,握住他主动递过来的手,眼神仍旧不安地乱晃,顺手施法将破败的窗户胡乱糊上,省得北风在耳边凄厉呼啸,“那个……你会不会很冷啊?今日天色已晚,不如在此安心休养,明日再走。”

杨戬不答,半晌,低声问道:“这些天你过得好吗?”

敖寸心嗫喏了片刻。若说过得不好,其实没有多么不好;若说过得好,听上去也怪怪的。

“……还、还可以。”

室内的空气凝固着,杨戬听她没有往下细说的意思,合着眼眸径自慢吞吞地念叨起来,想到哪儿就说到哪儿:“你走以后,张奎连诛五将,飞虎和飞彪两兄弟均被斩于马下,可叹黄氏一门忠烈,父子先后捐躯。我先斩其马,后杀其母,而后由韦护祭降魔杵将张奎打成齑粉,还有……土行孙夫妇也双双阵亡了……”

敖寸心惊悉一连串的噩耗,虽早已知道这些人的结局,还是不免胸口发闷,柔声宽慰道:“逝者已矣,生者就看开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