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剑,是大周的剑。”敖寸心略垂着眼皮,“我自问没有做过有负大周之事,但又的确给大周造成了一些不必要的麻烦,由此剑送我上路,兹当我向为我所累的人们赔不是了。还是那句话,宁肯天下人负我,我不负天下人。”

“这剑怎会在你手上?”西戎王诧异莫名。

敖寸心抚着煞气外露的剑身,心不在焉地道:“我若连拿到一把剑的本事都没有,怎敢逆天而行?求人不如求己,大王心慈,不肯帮我,我能理解,便不强人所难了……”

“寸心!”西戎王先一步按住她握剑的右腕。

敖寸心连眼皮都没抬一下,“噢,原来大王知道我的真名。”

如果她此刻看向他,定会发觉他深不见底的眼眸里透出的森然寂寥,宛如大漠孤烟,宛如北去孤雁。

第一缕朝阳洒向沙海,点亮一坡金黄。

他的眼中,仿佛连最后一点光彩都黯淡下去,仿佛有什么千回百转的心思在脑海里飞速掠过,而后又一一退去。

“……我答应你。”西戎王字字清晰地说道。

敖寸心的唇角微微勾起一个不易察觉的弧度,仿佛痛哭过一场的孩子得到了一颗糖果,却仍绷着脸不愿和好。她默不作声地将剑柄递了过去,合上眼,张开双臂,作出一副泰然赴死的姿态。她甚至不确定如果自己死在殷商时代,留下的这副肉身能否复活。最坏的可能就是,从此往后的千千万万年里,世上都没有敖寸心这个人了。

事到如今,她已经没有选择的权利。

敖寸心向来任性惯了的,从小到大想要的东西必须立刻得到才能安心。这一次,她认输了,不是输给了天命,而是输给了杨戬——那个从来都不屑于相信“会哭的孩子有奶吃”的无比高傲的杨戬。

似乎察觉到剑身在半空中蓄力引起的气流波动,敖寸心蓦地睁开眼:“等等!”

西戎王沉冷的面上有一瞬间的冰消雪融。

敖寸心凤目四下一望,朝一个方向伸指遥摄。只见一片新生的嫩柳叶芽乖乖飞来,在接触敖寸心指尖的一瞬幻作一件嫩柳色的纱裙穿在身上,而她身上原本的赤红梅裙则化回了一片枯萎梅瓣。

初生的太阳把温暖的光芒洒向她白皙的面颊,阳光下的她仿佛白得透明。

“春天来了。”她的目光轻盈又沉重地落在迅速被风沙掩埋的梅瓣上,“梅花该落了。”

她重新张开双臂,勇敢地等待拥抱死亡。她的身后站着两个鬼灵可爱的小辈,她不能退却。

羌族首领的唇角几不可见地向上一扯,显得孤寂而黠魅。他重新握紧她亲手递过来的剑柄,抬臂向后拉开一个足以蓄力的距离。他的墨眸紧紧盯住敖寸心的脸,居然没有办法从中扒出半丝玩笑的意味——她是认真的。

她是认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