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曾经和他一起在草坪上打闹的队友是谁?曾经和他一起训练的队友又是谁?他们曾有没有一同这样在草地上撒欢的时光?
他想到这里,眼前却只闪过一阵空白。
这让他顿时手脚发凉。
他发觉,自己对学生时代的记忆是如此苍白单薄,他想起记忆中的画面时内心并没有分毫波动,因为它们更像电影中为了叙事而特意闪回的画面。他记得自己高中和大学随学校橄榄球队参加过无数比赛,可却从没有想起过比赛时从头盔的缝隙间看到对手的画面,他始终只是像现在旁观这些少年一样,以旁观者的角度在重复观看自己的记忆。
繁忙的工作,让他从来没有闲暇来思索这种无关紧要的问题,以至于直到现在他才惊觉这有多么的诡异。
他试着回想昨天,留在他脑海里的是初见时亚瑟泛着泪光的惺忪睡眼、他递给自己的那罐可乐、还有他冰冷的手掌和颈侧淡淡的玫瑰味香气。他猜测未来的他再回想起此刻,最可能记起的或许会是那几个嬉闹的男孩、也有可能是那丛开得正好的白色花束、或是亚瑟被汗液打湿后粘在侧脸的那绺沙金色的碎发……
他可能回忆起任何无聊到极致的小细节,甚至在想起来它们的同时也自己惊叹为何大脑要保留对这些琐事的记忆。
人类的大脑存储空间是有限的。
时间会渐渐让他将记忆中的大部分画面都忘却掉,或许在很久以后他会忘却掉自己此时此刻的心情。但不论如何时过境迁,最终仅剩下的都决不可能仅仅是一副毫无温度的画面。
阿尔弗雷德又一次想起了自己的噩梦,他依然记不起那些噩梦的内容,但是他终于开始明白为何自己总会深陷于其中无法自拔:
那些梦是有温度的,它们远比他记忆中遥远的现实来得真实,也远比那些过往更能为他带来归属感。
“亚瑟,我究竟是谁?”
阿尔弗雷德握紧了拳头问道,他在问话脱口而出的一刹那间感觉整个喉管都好似被人扼住了。
沉默或许持续了好几分钟,也或许连半秒都不到。
阿尔弗雷德觉察到亚瑟此刻脸上的神情和昨天被问到二人是否曾经见过面时的如出一辙,这让他开始暗自自责起来。他怀疑自己是在无意识地为难亚瑟,不然为何非要唐突地问出这种毫无逻辑又难以回答的问题来:
——我是谁?
这种问题别人怎么可能回答得了?可以说连他都并不知道自己究竟在期许对方会如何作答。
“没什么,就随便问问而已。”
阿尔弗雷德笑着摆了摆手,他虽然盯着亚瑟的双眼,但其实生怕对方觉察出自己的笑声也只不过是虚张声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