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他从没想过去掺和中东那些事,如果他只是安安分分地留在波士顿的某家医院工作,现在说不定也该结婚了吧?他会是个好丈夫、也会是个好爸爸,他会有自己的家庭…他、他还那么年轻…呜…为什么这种事偏偏要发生在他身上?”
当从女人嘴里听到“中东”这一字眼时,美国心底登时一沉。
他沉默着听这位失去孩子的母亲愈发失控的恸哭声,大脑开始急速回忆近半年间在中东无辜遇害的一大长串美国民众名单。当确认自己根本不认为那其中曾有任何和自己长相相似、外表年龄相仿的青年时,他从长椅上起身,半跪到了那位女记者面前:
“我是美国国务卿的实习秘书,”他说着取下胸前印着“A·F·琼斯”的身份牌,递给了女人,“阿尔弗雷德·琼斯,当然,您也可以叫我‘阿尔’。如果您需要向任何人倾诉的话,我非常乐意——”
“你是国务卿的秘书?!”
女人突然惊叫了一声,像溺水的人抓住了激流中的浮木一般,拽住了美国朝她伸出的手臂,
“你一定知道政府为什么要选我儿子去做间谍,对不对?求求你告诉我,美国究竟要他们这些年轻人在叙利亚做什么?求求你告诉我,我儿子是为了什么而牺牲的。”
“抱歉,我只是个实习生。”
美国眼睁睁看着女人垂下的手直挺挺地落到了方格瓷砖铺就的地面之上。他默默将被女人捏得生疼的那只胳膊抽回身后,紧紧地攥起了拳头。
这是他无法回答的问题。
每年依照他上司们的决策需要,安插在阿萨德政府各机关部门的美国间谍并不在少数,单是其中因身份暴露而牺牲的少说就得有两位数。牺牲者中不乏年轻有为的青年,但这些年轻人相比其他间谍更单薄的人生履历,在为他们获取到叙利亚政府高官更多信任的同时,也常常害他们丢了性命。
更可笑的是,年轻间谍总是自认为掌握着国家命运,但事实上本国政府对他们也常存顾虑,并不会将真正关键的任务委派给他们。因此多数情况下,他们的牺牲甚至连任何意义都谈不上,只是牺牲了而已。
“我何必要问呢…”女人见美国皱起眉头的表情,忽然崩溃似的抱住了脑袋,“他的牺牲当然什么意义都没有,我知道,我怎么可能不知道……”
“他的牺牲当然有意义。他为正义与解放叙利亚人民作出了贡献,他的牺牲是伟大的,”美国强压着喉咙深处的反胃感,义正言辞地说道,“我相信,美利坚不会遗忘他所做的贡献。”
“好一个不会遗忘?我也曾经相信过那些鬼话!但是看看美国到头来是怎么对待我的儿子的?”女人从鼻间挤出一声嗤笑,“我理解他们不肯透露我儿子是在执行什么任务时牺牲的,也理解他们不能让我知悉我儿子到底被埋在了哪里,可是他们怎敢怀疑阿尔伯特的身份!就算他们无法查证阿尔伯特为国家牺牲的真实性,就凭我是美联社的记者、他爸爸是美国历史系的教授,难道我们这样的家庭还会养出美利坚的叛徒来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