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场之外的能见度越来越高,时间越久,众人被发现的机率越高。

“走吧,此地不宜久留”张良声音低沉悲凉,却没有丝毫动摇。

“这是一个聪明人该做的选择。”

第一个眼睁睁看着小圣贤庄万卷藏书被烧毁的是他,第一个知道颜路伏念不见的是他,第一个冷静离开的……还是他。

卫庄毫不吝惜对他的赞善,任何时刻都保持绝对的清醒,才是当初一起创立流沙的张子房。

内监低首呈上书简,“皇帝陛下,桑海令的奏报到了。”

一道道城墙宫门把近在咫尺的人隔绝在千里之遥,盯着死寂的华表,没人知道嬴政在想什么,连他自己也不知道。

“念”……

如这位帝王旨意,桑海无关大秦的史记已烧得差不多了,不属于博士馆的私藏也贴出布告,勒令民众限期内交出。

“儒家那几位?”

内监略有迟疑,哪怕是寻常语气的询问,在内监听来,都透着无尽威仪,“荀况不顾劝告阻拦,执意走入火海之中,伏念颜路先生正由护卫队护送来咸阳的路上,张良先生不知所踪。”

“帝国实在有太多敌人,此时此刻是否全天下的人都在骂朕残.暴不仁、心胸狭窄?”

内监惊恐地跪下,“皇帝陛下!奴才……”

嬴政伫立睥睨,“不必慌张……传朕令,以儒家之礼厚藏荀况,安抚儒家弟子,三日内必须护送伏念颜路抵达咸阳……另,即今日起,凡大秦境内,欲习律法,必以官吏为师。”

内监伏身一叩,“唯。”

嬴政下令焚烧所有与秦国无关的典籍,首当其冲的自然是小圣贤庄的藏书楼,就在闻道书院前的空地,用二十七个时辰,烧尽儒家藏书,余留堆积如山的灰烬。

儒家弟子被全数遣散,天下读书人向往的圣地不复存在,这其实跟直接烧了小圣贤庄没什么区别。

荀况的守园小童通过桑海街上卖面条的阿七,见到了子文,经子文之手,把荀况的遗书转交到张良手里。

小心翼翼地卷起书帛,又觉得不够规整,展开再卷又叠……反反复复,不知是用力过大还是情绪波动,张良的手微微发抖,喉咙起伏不定,如鲠在喉。

再聪明又如何?

一样是人,一样有喜怒哀乐,一样会难过的说不出话。

赤练表现出少有的温柔文静,轻握张良的手,“子房,我来吧……”

从不肯放手,到手中的书帛被慢慢抽出,张良还是一点儿一点儿松开了手,等赤练把书帛叠成小块放回他的手心,才缓缓抬起头,“对不起……是我……失态了……”

在场的人中,也只有卫庄明白,张良这句对不起是说给谁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