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到的那一张画得是鳞次栉比的灰色屋顶,棋盘似的街道被屋檐遮盖得又小又窄,几乎简画成地图线。这张京都一角是那天冲田带她爬到某一座较高的屋顶上的“俯瞰画”。冲田坐在她身后的屋脊上,搂着她的腰,防止她掉下去。屋顶坡斜,灰黑色的瓦片像鱼鳞一样的滑腻。

“这不是什么秘密地图。我用墨重点标注的黑点都是甜食店。”小纯说。

山南头也不抬,兀自翻下一张,说:“这是冲田在大津时吗?真像是照片。”

画纸上深灰色的冲田侧身坐在石头上,动也不动,乖巧又安静。虽然只能看见他的侧脸,但是他放松的微驼的背,撑住膝盖的手,都在传达他的情绪,被逼迫不许动一下的无辜可爱。“真不像是冲田了呢!”山南又说。

“拔刀斋家好玩吗?”山南终于抬起头,笑眯眯地看着小纯。

“你跟踪我们啊?不,确切地说是跟踪我。”小纯也笑了,表示礼尚往来。

“这是我们的工作内容。”山南笑道,“另外,还有暗杀。”

“你威胁我啊?”小纯挑挑眉。

“刚才说过了,这是我们的工作内容。”

“这件事和冲田无关,不是他放过拔刀斋的。”

山南收起笑容:“你觉得别人会信吗?不论是和谁有关,事实是新选组的冲田总司放过了刽子手拔刀斋。”

他拈起那张“京都一角”的画作:“只要别人愿意,这张图都可以是叛组的证据。”

“‘局中法度’的制定是双刃剑,割伤别人的同时也割伤我们自己。这次你让他放拔刀斋,下一次又要放谁走?再下一次呢?”

“拔刀斋和新选组没有深的交集,虽然你们是对立的,所以……”

“小纯小姐,”山南打断她,口气依然是温和平淡,“事情自有它的发展,你能干涉一件,能干涉一百件吗?即便冲田在和拔刀斋的战斗中战死,那也是他的命运。你是神吗?你觉得你能改变冲田最终的命运吗?”

“进入新选组,只有两条路,不是生就是死。我只是不希望冲田被你推向那个我不乐意看见的结局。”山南说,“冲田他需要的只是一个‘武士的妻子’,而不是‘武士’。事实很明显,你不是那个‘妻子’。”

小纯短促地笑了一声:“我觉得山南先生说得很对。我没有讽刺的意思,因为我自己都觉得自己像从地底下突然冒出来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