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无法忘记,在小城里,副司令为了逃命而拉自己做挡箭牌的一瞬,更忘不了子弹嵌进血肉的剧痛,正是那些满嘴仁义道德的同僚们,让中弹的自己横卧在血污遍地的巷子里,孤独面对死亡。那一刻,等待是如此绝望。
共/产党取下门板将她抬进了狭窄院落。
放床头的资料清楚告诉从鬼门关里爬回来的人,副司令去小城纯粹是为了收受贿赂,绝非顺应民情的视察,行刺者背后站着的仅仅只是利益被侵吞的当地豪绅,跟日军和汪伪完全搭不上边。资料最后还有傅冬署名的共产主义译文,叫傅菁看了又看,唏嘘不已。那个跟在屁股后面跑得不快的小丫头长大了,自己埋藏许久的、报国为民的心弦由此被深深触动,以至于回到司令部后,哪怕一众同僚再怎么呼天抢信誓旦旦地磕头赔罪,都不如细长天井上的一线蓝天来得敞亮。
共/产党告诉她,战斗的方式有很多种,不止冲锋陷阵,他们建议她去蹇家桥识味书屋看看,说会有人引领入门。
她并未草率答应。
对方不着急,然而在傅菁想通前,需要另外帮一个小忙。
傅菁不介意这种摆上台的交易,它永远比满口谎言要来得真切,并且极具吸引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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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军服衬子破了,什么时候有空再帮我做一件吧。”搂住吴宣仪软玉般的身子,傅菁试着拨开她们缠在一起的几缕头发。
“好。”
蒋夫人曾大力倡导为前线战士缝制征衣,尽管参与者越来越少,但是习惯还在,况且为傅菁缝制,吴宣仪并不觉得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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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三离了洪洞县,一路起解赴太原……”
《玉堂春》在温馨室内翻转盘旋,悦耳动听。
太原……
比北平天津晚一些,比上海南京早一些,抗战伊始接连沦/陷的各大城市,至今未能克复。
傅菁无言长叹。
腐朽政/府和成为他人马前卒的青帮一样靠不住,文人骨气不比百万雄师,所谓缝制征衣的善意,也终究不能扭转凶危乱局……
出路会是在哪里?
心中其实早已有了答案,只多少还有些割舍不下,数千年文化沉淀的亲情与忠义让人生出纠结,继而心烦意乱。
傅菁甩了甩头,不想了。
乱世风雨本不该过多渗入到这方难得净土,佳/人在怀,当不辜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