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一名记者设法追踪而至时,威尔发现了这支小小狗群的额外好处。一意识到威尔有多么不想与这名不速之客周旋,死心塌地的狗狗们迅速将他从私人领地上一溜烟地赶走。宾斯差点一口咬在那人腿上,但他还算敏捷,她只咬掉了他一角裤腿。车子一发动离开他们就得意洋洋地撤退回来。宾斯邀功地将那块废弃的布料放到他脚边。威尔知道不应该,但还是奢侈地赞扬了他们,挥霍无度地给了他们许多零食奖励。第二次有人踏足他的财产时狗狗们锲而不舍地追逐着。不幸的是,这次是他一名邻居,好在威尔及时将狗群唤了回来。
威尔若有所思。他将狗狗们介绍给他的邻居们,介绍给所有当地的孩子。他在自己的私人领地上竖起警示牌:内有猛犬。非请莫入。擅自闯入者格杀勿论。类似的粗野告示。他觉得自己好像应该囤积起食品罐头,为新的世界秩序做好准备。
一年时光飞逝而过。威尔苍白的皮肤在佛罗里达的烈日下显出蜜色,发色也因曝晒而变浅许多。他现在身材劲瘦,双手布满老茧。他的梦境安定了下来。他仍然总是喝酒,但不再喝那么多。
当房屋的翻修基本完成之后,威尔开始再次修理起船只马达。起初是帮助邻居,接下来是其他本地居民,很快他有了一股稳定的客源。旅行者们付给他现金,当地人大多以物易物。某一天,坐在某个码头上,饮着啤酒、玩着扑克,威尔意识到自己也有酒友了。那是几位寡言的渔民,总是坐在一起,不善言谈。简直再适合他不过。
他蓄起胡须。又剃掉了。然后又蓄了起来。
一条短吻鳄想要吃掉米莉和卢,威尔打了三发子弹才让它完全停止动弹。他叫上一位新朋友,向他学习了如何剥皮并烹饪鳄鱼肉。病态地,他用鳄鱼骨头制成了风铃,深夜坐在门廊上的时候就听着它叮咚作响。
自他最后一次见汉尼拔到现在,已经过了一年三个月零十五天。
他仍然会梦到汉尼拔,那些梦中充满了怨忿与苦痛。威尔在狱中只度过了大约一年。他住在舒格洛夫岛的时间都要更长了,在那之前他也曾有过其他的生活。与汉尼拔一起度过的时光只是他生命中一小部分,极小一部分,但威尔无法让它随风而去。他已经夺取过两条生命——两次都能称之为自卫。两个人都死有余辜。但那些对尸体的切割和展示还是做不得假。他无法否认在对方的死亡过程中获得了乐趣。他觉得这该部分归咎于汉尼拔。他不愿承认脑海深处细小的声音,那声音说他是个胆小鬼,是个懦夫。
他仔细思索过向深渊中凝视,与恶魔搏斗之类的问题,疑惑着尼采会关于跟恶魔上床发表些什么见解※2。
与恶魔交媾并不意味着在此过程中自己也会变成恶魔。两者不尽相同。
当他能对自己坦承时——并非经常如此——威尔开始好奇自己体内自是否自一开始就隐藏着许多黑暗。要是他成为一名兽医,或是幼稚园老师,现在会是如何?如果他没让自己的生活被这么多死亡围绕,一切是否截然不同。但事后懊悔俱是徒劳。他的生活方向是自己的选择。他选择对抗恶魔因为他擅长它,因为他觉得这是正确的事情。多年以来他无数次沉浸在他追猎过的人里,与他们一起用餐,睡在他们的睡床……也许只是移情;也许是他本身的内在渴望。谁知道呢。他只知道自己还是想念汉尼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