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因为‘不太可能’、‘有所差距’就不去尝试?”颜语继续弹奏,音乐已经接近尾声,作为一个非专业人士,他的表现和对改编的统合几乎无可挑剔,即使非要指摘出什么技术上的不足,他本人对角色深刻的理解也早已补齐了那一点缺陷。泠珞在内心摇摆着,最终到底要怎么就他的表现给出评价,她很想说这实在是太好了,但关于颜语弹得怎么不好的那些的想法却在心底列出了更长的一串。
颜语弹奏得完美得让她不住地担心,那十几条吹毛求疵的挑刺加在一起,到底能不能让他重新再把这首曲子弹一遍。
“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总觉得如果最终不能达到那个结果的话,之前做再多努力,最后在落差之下也只会变成讽刺。”
“我能理解你的想法。但那是完美主义,不是理想主义。”
“……这或许就是所谓的‘天生瓶颈’吧?若不是顶级的,就不配获得最好的资源,可就在现在的高度,凭自己又是根本没法再进一步的。明知有着鸿沟,却无法跨越,看自己尴尬地卡在中间……也许还是退出比较尊重真正的专业人士……”泠珞忍不住和盘托出。她发现,即使自己坐在观众席的第一排,与颜语的距离也依然十分遥远。
她怅然叹息,等待着乐曲的尾声。
“你介意我是个理想主义者吗?”最后一个音符落下,颜语冷不丁地出声问道,“我没有那么多可惧怕的,我只是想追求而已。如果最终有可能——仅仅是有可能,达到你心中完美的那个结果,你会允许我努力吗?”
“什么意思?”
“请问——你可以和我约会吗?”
颜语走下演奏席,走到泠珞的面前,看着她的眼睛,非常认真地问道。
扑通。 扑通。
又想逃跑了。
“先生,您可以把刚才的话再说一次吗”——人类反抗的本能几乎要让泠珞就这样恶毒地脱口而出,她发觉自己总是在这种事情上才会展现出一点儿可怜的幽默感。
空气仿佛凝固了,偌大的剧场里似乎只有她一个人的心脏在怦怦跳动,撞在黑得油光发亮的钢琴盖上,撞在布满数百盏明灯的天花板上,撞在铺着红色天鹅绒地毯的地板上,反射出杂乱的回声。
似乎在很久很久以前,也有人这样对她发出过诚挚的邀请,泠珞固执地认为自己早已对那些里程碑式的话语早已一字不差地烂熟于心,然而每每想要拼凑,在关键词的选择上却总是七零八落,最后连自己到底有无接受过那样的邀请都变得可疑起来。
“请问,我可以……吗?”
“如果我说不可以的话呢?”泠珞在心底向颜语反问道——请再问我一次,以示你的诚意,你的真心,以示你对我执着与不嫌弃,以示在长久的时光变迁之后,你依然会陪伴。
这样的愿望几乎吞噬掉了泠珞的所有思想,让她变得更加焦灼不安。然而,在她再一次抬头对上颜语深邃的深青色双眸时,这一点微小的骄傲马上就被倒影中自己狼狈的形象粉碎殆尽。
那样被人喜爱的妄想,果然都只是梦而已吧?根本没有人会邀请她,根本没有人愿意与她结伴,只是自己的内心已经沦落至再也无法独自行走的地步,所以才会愚蠢到渴求从谁的身上获得温暖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