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金乌静靠在树下,模糊看着我越跑越远,嘴角挂着笑意,“小均儿,你没事就好。”眼皮越来越重,小金乌撑着身子想要再看清楚些,眼前的景色却由绿变黑,渐渐渗入漆黑的永夜……

我跑出去没多远,方意识到一件极为要紧的事,山里多猛兽,此地又离梵地不远,受仙气荫泽的灵兽比起凡俗之兽更为危险,此番十哥受了重伤,若身边无人,只怕我还未来得及赶回,十哥被哪个不长眼的灵兽吃了那可就不妙了。想到这,我又折了回去,在途中正巧遇见了白榀,将方才之事一一言明,也许是我那种与她意境悠远的关系,她欣然应下了照顾小金乌的事,有了白榀在,我也就能安心去给十哥找药材。

还没走出多远,我就在一处洼地旁,找到了几株仙鹤草,随手又巴拉巴拉旁边的芨芨草,在芨芨草的深处,又发现了开着紫花的白芨,我小跑地来到长着白芨的地方,利落地掐断根茎。

我瞄了眼采的药材,这些足够用一次,十哥的伤禁不起等,还是赶紧回去免得再生变故。我来不及多想,拔腿往回跑,只想赶紧出现在十哥身边,这样脆弱的十哥,让我担心到害怕,我不知道是否再多耽搁一会儿,他就会没了生息。

当我赶回驻地时,小金乌正躺在乔达摩的身边,我赶紧走了过去,见十哥的伤口已被处理干净,显然这些活儿不能是白榀干的,我朝着乔达摩会心一笑,乔达摩微微点头,温和地说:“他没什么大碍,就是失血过多,我将这些药洗洗,待会儿我来给他上药。”

我自生下来,对西方梵界便不是很了解,仅知道的一些还源于凡间的话本,只知道他快在菩提树下顿悟成佛,心想着还是不要过多的麻烦他,跟着他来到溪边,我上前道:“不用麻烦了,我自己就可以了。”

乔达摩扥了扥手里沾水的药材,也不理我又自经返了回去,将药材嚼烂后置于他带的钵盂中,见我还不走,只得开口道:“他所伤之处,我需得解开他的衣襟方可上药。”他说的含蓄,我多少也听明白了些,再结合十哥之前的表现,我不禁失笑,天庭将男女大防看的很重,十哥又如何跳脱的出呢?就像天界的黄巾力士,可以举起来比自己身体重百倍不止的东西,却永远不可能将自己举起来。

当然我可以继续赖在这,不过都被人下了驱逐令,想想也觉无趣,倒不如去找白榀,看看能不能发现什么线索。

我胡乱踢了一脚,正好踢在石子上,石子即刻蹦蹦哒哒地滚到了金翅大鸟的脚边,之前飞在天上,只觉他遮天蔽日,如今落在地上,倒是怎一个高字了得!我仰头瞧了一眼,金翅鸟圆瞪着眼睛,我一惊,灰溜溜地赶紧朝白榀躲去。

白榀甩了甩尾巴走到我面前,“他也只剩下瞪眼的力气。”我问:“这是什么鸟?体型居然这么硕大?”白榀抬起爪子,故意绕着金翅大鸟走了一圈,大鸟看向白榀那杀之而后快眼神,着实让人忍俊不禁。

“这是析梧同宗的孩子,之前被乔达摩破背的孔雀,是他的姐姐。”我猛然看向那只被白榀用仙术桎梏的大鸟,原来这大鸟就是佛祖的舅舅,金翅大鹏雕啊!怪不得一振翅便可崩山裂石。

“不过,就凭他那点本事,也敢拿出来与我斗法?”白榀眼睛一翻,倒把金翅大鸟气的不轻,拍打着翅膀竭力挣脱藤条的束缚,我冷眼瞧着,一个是气死人不偿命,另一个死命不认输,眼下已经证实这大鸟就是佛祖座前的大雕,只怕这一路他也是要跟着上灵山的,为了我和小金乌的人身安全考虑,我觉得很有必要和这只大鹏雕好好谈一谈。

我走了过去,示意他低下身子,大鹏雕却将身子挺得更直,我纳罕析梧性情温,怎么和他同宗的大鸟,脾气就这般执拗?白榀一挥狐狸爪子,一棵藤蔓拔地而起,直接缠在了金翅雕的脖子上,手里凝结的仙力甫地一拽,金翅雕便直挺挺地躺在了地上。

我朝白榀点了下头,绕着金翅雕也走一圈,才寻到了他的耳朵,虽说我心里一派清明,但我却着实没把握劝服这只桀骜不驯的大鸟,眼下十哥未醒,白榀只会火上浇油,乔达摩倒是不错的人选,可他毕竟破了孔雀的身子,翻来转去这劝人的活儿也只得落到我身上了。

我迅速组织了下言语,问:“大鹏雕,你若外出游历,被别的灵兽所猎杀该当如何?”那大雕眼里全是桀骜,道:“就算我遇见灵兽也不会被吃!况且这世间又有几个灵兽能降服我?”我把玩着手里的头发,若有所思地点头道:“那照你的逻辑,这世上只奉行弱肉强食,那今日白榀杀了你,只因你技不如人,你可服气?”

“哼!我为姐报仇,乃是天道!”大鹏雕怒吼着,我感觉耳膜都要被震穿了,我抿了抿双唇,决定先安抚他,“你先别急,听我把话说完。你姐姐擅自猎杀人类本就有错,乔达摩只是自卫而已,他本是性情纯良之人,不忍再造杀业,故而认你姐姐孔雀为母,如此算来你便是他的舅舅了,你说哪有舅舅追杀外甥的道理?”

大鹏雕金色的眼珠里映着我的身子,末了垂下脑袋趴在地上,白榀猎奇地走了来,道:“你倒有主意,他竟然不闹腾了。”“我只是告诉了他点既定的事实。”白榀带我走向远处,我问:“有什么话,要背着大鹏雕?”我彻步一退,“难不成你真要永绝后患?!”白榀哂笑,“好歹是析梧的同宗,即便我不在乎析梧的面子,父神的面子总要给的。”

也不知这大鹏何时转了性子,这几日时不时便跑去找乔达摩讲经,起初白榀不放心,依旧用青藤缚着他的双脚,劳得他用双足跳到乔达摩跟前,有一次我正巧采药而归,偏巧看见大鹏坐立在乔达摩的身前,一人一鸟相立于树下,晨光柔柔,带着些许的微风,落花吹了满地,拂了一怀,我登时讶然我眼中的景象。

乔达摩在花树下瞧见了我,抚了抚身上沾染的落花,走到我身边,我问:“难道大鹏悟了?”

乔达摩摇摇头,“还差得远呢,芥子纳须弥,须弥纳芥子,我只不过给他讲些浅显的道理罢了。”我面上还绷得住,如此凶悍的大鸟都能让他三言两语就转了本性,难怪天界那帮人都说佛法高深呢。

我将方才采的药全数递到乔达摩的手里,道:“麻烦你了。”乔达摩并不接,略过我朝小溪方向走去,我打量下沾满泥土的药材,他是想让我洗干净再交给他吧。我将药材慢慢散在溪水里轻轻摆弄,站在一旁许久未吭声的乔达摩慢悠悠地走过来,从溪水里捞出药材,道:“明日便不用采药了。”

乔达摩越走越远,想来十哥已无大碍,听白榀言他昨日还有闲心去看转了性的大鹏,只不过自打十哥醒了之后,就时常躲着我,也不知道是何缘故?

随着大鹏时常去找乔达摩讲经,白榀没了看守的对象,愈发没意思起来,时常拉着我在山里乱转,她跟我说:“昨儿我在这山里,发现一处汤泉,快来快来我带你去看看。”我寻思着左右十哥身子已大好,无需药材,闲着发呆终归无趣,也就跟着白榀去了。

“这几日怎么不见他来寻你?”我随手拿了一个树杈子,胡乱在地上划了着,“兴许是没好利索吧!”白榀从前面的土坳上跳下来,“可乔达摩说明日我们就可以动身去灵山。”我摊手,索性摇摇头:“那我就不知道了。”

没走多一会儿,哗啦啦的水声就盖过了说话声,氤氲的水汽凝成白雾,宛若天宫的仙池太液,近乎透明的水里反泛着柔柔的光,我大喜赶忙跑了过去,将脚丫伸在水里,白榀笑眯眯地看着道:“怎么样不错吧?”

我将衣服解开,慢慢滑到水里,身子颤了一下,白榀道:“舒服吧。”水里溅起浪花,已而白榀从温泉水里探出头,白色的皮毛紧贴在身上,与她相处久了,倒也觉得亲近,况且她的名字与我在坎艮神册上,所查我母亲的名字相同,莫非她真的是我的母亲,转念一想如果她真的是我母亲,又怎会出现在这上古时期呢?

我讷讷地瞧着她,虽说小金乌曾告诫我,不要刻意去问,可疑团,已扎根在我心中,犹如春天惊蛰过后的竹笋,在心底肆意生长,眼下问孩子的事尤为过早,那不妨问问白榀的意中人,说不定这会是个突破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