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是。”缓缓地深吸一口气,“我不是杨戬。”

“不!不可能!”就在那一刻,杨莲忽然觉得心口一闷,仿佛有什么东西真的要失去了,再也无法挽回,她扯着瑶姬的衣角哭喊道,“娘,您不能这样——我们不能没有二哥啊!”

瑶姬按着胸口,只是恍惚,杨莲这一呼唤,她下意识地转过脸去。金步摇的亮光划过她的眼角,她不由得一个激灵,闭上了眼睛。再睁开时,眼中已经清明:“他自己都说了——他不是我的戬儿!”

桅杆上的绳子断了,高悬的帆倏然坠落,意味着旧的信念已断。吉布列满意地收了神通,忒修斯之船烟消云散,无声无息中,信念已经毁灭。四下里又是真君神殿那摇曳的烛火,却像是什么也没有改变。

杨莲早已哭倒在瑶姬怀里。

吉布列做戏做全套,假意瞪了杨戬一眼,冷哼一声,一摔袖子走了。

杨戬回头望了一眼,本想上前安慰,转念一想,自己都不是杨戬了,还以什么身份去安慰她呢?打起帘子,迈过了门槛。右臂上有些异样,不必看一眼,他知道那是什么——齿痕,齿痕消褪了。

——誓言,也仅仅存在于信念。

语词破碎处,万物不复存。

瑶池中,堆满了尚未来得及清点的战利品。錾金明珠翡翠屏下,伊斯拉斐尔仰坐在御座里,双脚跷在御案上,正在闭目养神。进进出出的天使们犹在议论着受降式上的那一幕:

“道教的人怎么这样啊?到了外人跟前,还不忘内斗。天庭靠这么一帮人撑起来,难怪要连吃败仗!”

“别这么说,哪吒现在是明教的。”

“明教怎么了?还不都是桃花石人?回鹘人现在又归顺契丹了,反而来打我们的塞尔柱突厥。明教本来就是易卜劣斯,现在也……”

“少说两句吧!波斯人也好,秦人也好,咱们现在可是盟友了!”

“只怕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就比如瑶姬那一家子,真不知道那张玉皇是怎么想的,这妹子都背叛过他一次,怎么还能用?能背叛一次,就能背叛第二次啊。”

忽有一名天使举着一张飞符,进来禀报:“伊斯拉斐尔大天使,马立克大天使有一张飞符到了!”

伊斯拉斐尔一个鲤鱼打挺跃起来,接过了飞符,涂上特制的药水,用宝镜一照,才显出字来,他将书信浏览了一遍,忙到后面的帅帐去找弥卡尔了。到了帅帐,通禀而入,却只见吉布列也在此处。伊斯拉斐尔有些诧异:“吉布列大天使,你不在昆仑山坐镇,怎么到了此处?”

“还不是为了受降式上的事。”吉布列指着桌案上的一沓书信,“许多人觉得,这一伙人品格令人质疑,并不希望清真教接纳他们。我来与弥卡尔商议商议,此事要怎生周全。”

“马立克飞符传信,也在说这件事呢。”伊斯拉斐尔忙从怀中取出马立克的书信,呈给吉布列,“他也是这个意思——还要更激烈些,马立克说,这种人在这里就是玷污了清真教,应该杀他们祭旗。就算不杀,也要把刘沉香交给明教处置,免得寒了盟友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