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夫妇……本是凡人,被黑龙一击,又是那样的河底,哪里还能……”方银花艰难地说。
耳边轰地一声,天败星只觉得整个世界都失去了颜色。
蓦然想起了那一夜,桂英儿挂着眼泪,却坚定地说,她要跟爹爹一起去手刃丁员外和他家的恶奴——无家可归又怎样?流浪四方又怎样?无论如何,她也不要做奴|隶。
可是真到离家时,她仍是有些畏缩的。
“哎,爹爹,这个门呢?”
“这门么,不要管它了。”
“哎呀,爹爹,这动用的家伙呢?”
“这动用的家伙么,也不要了。”
少|女这才意识到,此一去即是天涯,父女二人再也回不了家了。这间破败的小屋,承载过多少父女相依为命的光阴,可如今这一步踏出,就再也回不来了。少|女的右手仍然抓着门框,左手掩着面哭泣起来。
“儿啊,不要啼哭。那颗庆顶珠,可曾带在身旁?”
“带在身旁了。”
“倘有不测,也好逃往你婆家去吧。”
“爹爹你呢?”
“为父的么,你不要管了。”
波涛诡谲的江面上,一叶扁舟在浪里起起伏伏,夜间的寒风像刀子一样刮着渔人父女的面颊。
“儿啊,夜晚行船,比不得白日,要掌稳了舵。”
天败星俯下|身来,贴着萧桂英冰冷的脸颊,一滴浊泪滚落下来。忽然,他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在硌着自己的胸口——庆顶珠,桂英儿送还给他的庆顶珠,那时,她还说,愿他福寿康宁,永无灾愆。
——为什么鬼迷心窍,竟接下了庆顶珠!辽河底下,若有庆顶珠在,他们的魂魄绝不至于散去!
天败星嗓子里一甜,一口鲜血冲过喉头,从唇边溢出。随即直|挺|挺倒下去,牙关紧|咬,面色青白。离他最近的那名明使正要上前施救,天败星艰难地抬起手来,示意不要碰他。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顿一顿,才缓缓吐出,又复这样间断地呼吸了几次,这才睁开眼睛,眼中是一片死寂。
熊熊圣火燃起,吞没了萧桂英和花逢春的身|体。没有鼓板,也没有丝竹,众明使只用肉嗓唱起了一曲哀歌:
“正月里来是新春,杀猪宰羊挂红灯。老|爷的祚肉生虫豸,屠|夫吃的是野菜羹。”
“二月里来柳色新,烧土成瓷火纯青。官家不喜碎满地,陶匠家中用缺盆。”
“三月里来红满园,蜜蜂占得众香鲜。采得百花成蜜后,为谁辛苦为谁甜?”
“四月里来水流觞,金谷园中翰墨香。烈火焚成松烟色,白丁怎能读缥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