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微微放开她,魄如霜挑眉,“你几时这般能说会道了?”倦收天未答,她唇角微扬:“你不是要与我共饮吗?我的酒可好喝?”“好喝。”
他倒了酒递给她:“这一杯,是我欠你。”亏欠多年的知交之酒,终于圆满。他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又倒了一杯:“这一杯,换我敬你。”敬她情深,敬她入梦。再一杯,“这一杯,你我共饮。”两人相视一笑,将杯中的酒饮尽。
蓦然,冷风四起,魄如霜的身形隐约之下,竟似飘散。她垂眸浅笑:“看来我的时间到了。倦收天,谢谢你,你果然是我一生中,最美的梦。”倦收天凝眸,“你也是。”这场梦,也是他毕生最美的梦。
只是正如她所言,美梦总会醒来的一刻,“倦收天,珍重。”他沉默许久,多少话,到了嘴边,却也只得两个字,“珍重。”
魄如霜眼眸轻转,似是想到了什么,再度近身,在他脸上印下一吻。明明只是梦,却真实得叫人分不清,她的唇,有别于她冰凉的手,分明温软。她的身形渐渐消散,直至最后消失不见。
他定定的看着她消失的方向,眼眶涩然,像雨入了眼,湿润难解。醉酒的人清醒过来,手中,是空了的酒壶,眼前,仍是只有斑驳的墓碑。他摸了摸双眼,有雨水顺着脸滴落尘土。
他再度伸手抚上墓碑,不知用了多大的力气,又不知收了多大的力气,指尖鲜血淋漓,墓碑却安然无恙。金色的眸中,映着魄如霜之墓几个字,叫修行至此的道者心绪翻涌。
墓碑再度染上他的鲜血,他有些失神,从前种种,浮现眼前。如果魄如霜与他不曾有那惊鸿一瞥,也许她仍是仗剑快意的女子,明朗率直。是他累她满身情仇,是他累她红尘染身。
她曾说他们还有很多相处的时间,却是再也没有时间。此时此刻,他多想能有机会,重来半生,他定不会逃避,更不会负她情深。只可惜,他却也深刻的明白,如果只是如果。
他收了手,“来日我再来探视,珍重。”梦醒了,迷障却仍是迷障。再高深的道法,再澄明的心境,还是看不开,放不下。幸得尚有故人入梦,即便只是片刻,他也不愿惊醒美梦。
回永旭之巅的路上,清明祭奠的人皆是神情哀婉。他不是喜形于色之人,今日好似受了影响,拧着的眉头,自步出天羌族故地,便不曾放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