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内的场景比他想象得还要更糟一些,头顶的迪斯科旋转彩灯还在茫然无知地运作,斑斓的彩色光点在满地碎玻璃碴的折射下,更绚丽得有些晃人眼,包房内宛如飓风过境,内设的家具早翻得乱七八糟,茶几被踹到墙角,果盘酒瓶噼里啪啦倒了一地,连个落脚的地方都难觅,前面75英寸的超薄OLED大屏幕也成了冒着青烟的报废品,角落里四五个人正纠缠在一块儿,勉强还能辨认出只有其中两个是在厮打,另外几个都在一旁拼命拉架。

喻文州一眼便看见了其中的黄少天,他颧骨带着伤,额头不知道是不是被玻璃碎片划了一道,右半边脸都浸在血里,一双隐在阴影与鲜血中的眸子却亮得诡异,为那副原本俊秀阳光的五官染上地狱罗刹一般的狠戾鬼魅。

--这不是喻文州熟悉的那个黄少天,哪怕当初年少叛逆的黄少天也曾和人动过手,但依旧不同。喻文州太了解黄少天了,所以一眼便看透了他这些凶横只不过是假象,是将更深处脆弱情绪隐藏压抑的伪装。

"少天!快住手。"喻文州心头一颤,眼睁睁看着他那双血迹斑斑的拳头还要往对面人脸上锤去,终于忍不住上前一步喝止了。

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黄少天听到他的声音,居然真的住手了,甚至连喻文州也没有想到,以至于他准备好的后续说辞一句也没用上。

"你来了……"黄少天将拳头慢慢收回来,转头抬起头看向喻文州,他眨了眨眼,猩红的瞳孔一瞬不瞬地盯着对方,神情有些复杂,像一只被逼到绝境走投无路的年轻雄狮,浑身狼狈地维持着最后一点骄傲。

然而就是黄少天转头的这几秒空当,对面的青年冷不防一拳狠狠回敬在他下颚,吓得周边几人连忙拽着他手臂求爷爷告奶奶地把人趁机拉开了,喻文州这才得空瞥了一眼,认出眼眶乌青,脸颊肿胀不轻的那人是张家的小少爷。喻文州和他不熟,但都是一个圈子里的人,多少听闻过是个风流骄纵的主,算是经常跟黄少天他们一伙儿出来吃饭玩乐的狐朋狗友。

"我操你X!黄少天你他妈有病吧!操!"张赫骂骂咧咧地对黄少天比出一根中指,另一只手捂着脸上的伤不住地嘶嘶抽气,"不就一个给钱就能上的婊子吗,他妈捂得跟宝贝似的谁也不给看,现在又他妈搞得跟失恋一样给谁看啊?脑子进水了吧,就为了一个贱--"

"张少。"喻文州赶在黄少天拳头又捏紧挥出去之前迅速打断了对方,虽然脸上仍是保持着那样一派云淡风轻的微笑,声音语气却冷得刺骨,"你们几个,还不快带张少去外边冰敷包扎?"

另外几人也唯恐好不容易拉开的架又白费功夫,自然是接过暗示连拖带拽地将人带走,省得转眼又是一场大战。

黄少天后背紧靠着墙,咳嗽了两声,睫毛被血糊在一起,他只能勉强眯着眼看向张赫,破裂的唇角缓缓勾起一个极冷冽的笑,露出半颗森白的虎牙:"下回再让我听见你说那两个字,我就免费送你一副假牙,放心,本少爷肯定帮你挑最贵的。"他声带嘶哑得厉害,像是钝器生生磨着血肉,刮得人耳膜发痛。

"你!"张赫还要再开口,却被黄少天那一眼看得手脚冰凉,浑身血液倒流进脚底,饶是他再逞强也看得出此刻黄少天的状态有多吓人--他那话不是威胁,是真的会那么做。

"……还不快滚!"黄少天轻蔑地扫了他一眼,低啐出一口血沫,满不在乎地抬手擦了擦嘴角,但不断从他手背涌出的那些鲜血只是将他的脸染得越发斑驳,他大概也觉得擦不干净,索性舔了舔嘴角,放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