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文州笑吟吟地看他:"谁胡思乱想了?"
叶修眯起眼,接近正午的阳光透过前挡风玻璃还有一丝眩目,他拖长了调子,歪着头,懒懒的像只大猫:"咦?你不知道吗?"
喻文州不知怎么的,就跟一个被人当场抓了现行的小偷似的,脸皮忽的一烫,涌上一股火辣辣的羞惭。
他明知道叶修指的是何瑞他们,但却总感觉像是自己被无意中拆穿了那点难堪的心思。
叶修是拿他当朋友的,黄少天更是对他交付了全部的信任。这些他心里都了如明镜。
喻文州恍惚得有点出神,忽然后方传来一阵急促的喇叭声,一看前面早换了绿灯,他才忙踩下油门,叶修在一旁吃吃笑他,说大白天的想什么呢,喻文州摇了摇头,温和道:"没什么,想一会儿看完出来带你去哪儿吃。"
叶修又问:"那你想好去哪儿吃了吗?"喻文州笑,说还没有。叶修吐了口烟,扬眉嘲笑他:"那你刚才想半天不是白想了啊?"
喻文州目不转睛地看着前方的路,也淡淡地笑了下:可不是么。
可不就是,空想,妄想,却还忍不住想尽一切不该想。
画展的举办场所不在叶修猜想的那些正儿八经的艺术宫或者博物馆里,而是放在大学内,甚至都没有搞一个专门的大厅去摆放精心装裱好的画作,而是沿着一条种满银杏的林荫道隔三差五地竖着个木质画架,所有的画作都是以它们刚被创作出来时最原始最赤裸的状态,展现在所有人的面前。
叶修还是第一次见着这样的画展,觉得新奇,跟喻文州两人并肩一路走一路看,发现那些画作从最基础的黑白素描,传统水墨到细腻精致的西方油画无所不包,主题大概是四季,取材有江南烟雨里的悠悠春色,翠柳桃红,有仲夏之夜的漫天繁星,萤火如海,有秋日晴空下遥遥飘着的一尾纸鸢,也有皑皑白雪覆盖下展露出的一点黛瓦红墙,皆是细碎寻常的景物,但却极动人,且有韵味。
叶修凑上前,看着一副色彩温柔至极的水彩风景画,忍不住伸手轻轻抚了一下画纸的边缘,那于湖心晕开的一点光影太过真实而美好,让人难以想象这仅仅是用颜料和画笔勾勒出的效果,然而指腹感受到的粗糙质感却明明白白地告诉他,这只是一张画。
叶修收回手,转了转头发现银杏道上只有三三两两的游客或是学生,连个维护秩序的工作人员或是志愿者也没见着,不禁有些疑惑:"这画就这么摆在外面,也不怕被人顺手取走啊?"
他先前还以为这摆放不过是个噱头,毕竟哪里的画展不是将作品用玻璃框仔细裱好挂在墙上,然后还要额外设下一道隔离栏远远护着,越是名家越是如此,摆出一副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焉的姿态来,别说摸了,离得近一些说不准都要引来一旁保安的礼貌提醒,但这么一圈走下来,好像并不是作秀,是真没人看着这些画。
它们的存在就像是这景色中自然而然的构成部分,像午后明媚的日光,像落在他肩头金黄的银杏叶,像一缕风,一株草,没什么高贵特别,却让人感觉到无比的和谐而融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