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愿为陛下效死!”
“愿为陛下效死……”
没有人起身,文臣与武将们平匍着,所有人都以额头拄着肮脏的地面,不少人已经泪流满面。
夏夷则也跪了下来,对着众臣拱手道:“为捍卫这方天地,朕又何惧一死!朕当与诸卿共勉,戳力同心以御外辱!”
“陛下,奴婢恨不得生啖此獠!”有近侍忍不住伏地恸哭出声。
夏夷则正想说些什么,心尖倏然一颤,猛地再次扭头望向高空。
视线的尽头,陌陌长空之中,那浓浓一大片阴郁的云层间有着一笔悠蓝。小小一点,那是鲲鹏馋鸡载着它年轻的主人,以翩迁的风姿,远远地缀在那一群横掠而过的偃兽身后,一起飞往未名的苍澜。
44
刹那间,夏夷则只觉得脑中一片空白,起身拔剑,便欲追随而去。
然而,他终没能离开,侍卫们一拥而上,紧紧地抱住了他。众人巨大的力量,伴随着难以描述的巨大恐惧,深深的包裹着他、吞噬着他,却不能反抗,无法挣扎。
“乐无异!”夏夷则嘶吼出声。
疲倦与伤痛使得他的声线异常沙哑,可那样沉痛惊怖的吼声却撕破了天地的静谧,仿佛利矢的流线在风中纵情狂飙。
云天外的少年似乎听见了。
乐无异转过头来,远远的望着他,远远的对他挥了挥手,远远的对着他笑。
“相信我。”他对他说。
苍凉地仰望苍穹,只觉得全身血液仿佛渐渐流失冷却,夏夷则听不见他的声音,也看不清那个笑容,却被笑容的明丽刺得双眸酸痛。他只是痴痴的眺望着鲲鹏远去的背影,带着莫名的怯懦,如大风流漾起荒原的枯草,伴随着无边的荒凉和萧索,不断的在他的视线中怅然若失,渐渐吹散,渐渐冰凉。
流光过却,离人已在天涯。
45
时空摇荡中,鲲鹏越飞越高,越飞越远,风野中那茫然兀立着的,小小的身影,再也看不见了。
乐无异从随身的空间中取出那件“天子恩赐”的大氅披在了自己身上,大风吹刮着那件皮裘,拉扯着仿佛可以把人随时掀翻的力量。乐无异只是裹紧了它,似乎那个人就在身边陪伴,一直在一起。
夷则会恼他吧,一定会非常非常的恼他吧?犹豫了一会,他又取出了那件原打算送给夷则的礼物,放在自己身旁。没来及送出的东西,带着某种隐秘的念想,那样的东西本来就该做一对。
曾在皇帝的帐殿外徘徊了许久,他知道,当他掀开帷幄时,一定会看见那双漆黑的眸子瞬间亮起,就像夜里点燃的灯盏,那么欣然欢悦的明亮。
他知道他在等他,一直等着,他都知道,却总是在他无法说出的挽留中离去,也许是大漠,也许是荒原……每一次离去都似乎轻松惬意,然后那双明亮得令他刺痛的黑瞳便在他身后渐渐熄灭,仿佛藏埋经阁中的斑斓古卷,默默掩去无限山河。
没有心结,他明白,他们之间横亘的从来不是礼数或者道德身份的山岳。也许,不过是沧浪之水,蜿蜒而行,或相遇,或分离,终于流淌向各自的方向。
夷则会恼他吧?
会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