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榻, 顾唯舟揉着眼睛走到了人的床铺边,随之看到了黑暗中额头被冷汗浸湿,脸色痛苦扭曲,全身几乎烧成一只通红大虾的江靖越。

疼——!!!

这是整个意识都模糊的江靖越,此时此刻唯一还剩下的一个感觉。

全身上下的每一块骨头中, 似有什么东西在发酵着,有什么东西想从里面钻出来。

彻骨的疼痛伴随着不断升高的温度, 像是想将他体内的每一滴血都蒸发, 想将他整个人都由里自外的燃尽,化为一地的炭灰。

想崩溃的大叫,想伸手撕裂自己的身体, 想将每一根骨头抽出来, 驱尽里面令他疯狂的疼痛,但全身上下提不起一点力气。

无力的喘息着, 无力的等待着, 无力的绝望像是一条冰冷的毒蛇伴随着死亡一点点的靠近,一点点爬上他的躯体。

冰冷的, 令他本能颤抖害怕的。

就在江靖越被这股不知名的疼痛折磨到整个意识几近涣散时, 他感受到自己跌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紧接着全身上下各处落下一剂又一剂的清冷。

这种温暖,像是曾经娘亲抱着他的温度,那个总是带着慈爱目光含笑看着他的宫装女子。

想到那张脸, 一直被他强行压抑在意识深处的血腥画面, 再次点点浮现眼前。

曾经熟悉的王府, 被尖叫与鲜血充斥,下人们拿着手边能抓到的所有武器,保护着老弱妇孺,但这些在面对那杀人如麻的蒙面人时,如同脆弱的鸡蛋不自量力的磕碰着坚硬的石头。

令人作呕的腥味儿在整个王府中蔓延,地上刺眼的鲜血在青石地面上蜿蜒的爬着。

后院那间最大寝殿的雕花门后,有一个女子。

她穿着平日最爱的那件浅绿濡纱宫裙,坐在铜镜前安静的画着眉。

铜镜中的女子一双翦目如水,双颊略施粉黛,整个人看上去是那般的端庄温柔。

突然‘嘭’的一声,房门被自外踹了开来,闯进的黑衣蒙面人一眼就看到了正端坐在镜前的她。

虽听到声响,但她并没有回头,只是情深的注视着镜中自己的模样,似在这熟悉的画面中,看到了那清晨梳洗完毕,俯身温柔为她轻描柳眉笑看着她的英挺男子。

那般的他总是喜欢站在她的身后,柔着满目的情深为她画眉,温柔的吻着她的侧颊,面对那旨圣谕,她对为皇者三千后宫偷偷抹泪的画面,疼惜而温柔的告诉她。

‘我江连壁此生只有一妻,这辈子也只愿与她一人相守一生,这辈子只愿与她相濡与沫,你若忧心将来,这皇位不要也罢。’

温柔眷念轻喃,‘此生,愿得一人心……’

“……白首不相离。”

噗嗤——

锋利的刀刺穿了女子的胸膛,暗色的鲜血自她胸前浸染而开,一点又一点蔓延着,张着颤抖唇的她,无力的倒在梳妆台上。

倒在镜前的她侧着头,温热的泪似源源而落的血珠,一颗又一颗的掉着,看着一墙之隔外哭的狼狈不堪的小少年,模样似在幸福的笑,却又似在悲哀的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