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云祺犹豫一下,还是把另一个可能性说了出来:“即使他不能脱身……只要有食物和水,花上几个月时间,一定可以把公子带出去,不用担心。”
手中的面包变得有点噎人,萧方吞了几下,也没能把喉间的哽塞咽下去。
“即使他不能脱身”,这几个字念起来简单,可其中包含的却是一条人命。为了他,连秦槐这样的人也可以牺牲掉吗?
“公子?”季云祺见他神色颓丧,轻轻唤了一声。
“云祺,没有别人的时候,能不能叫我的名字。”
“这不合……”
不等季云祺说完,萧方靠近几步,按住他的手:“没什么合不合礼数,你之前叫也叫过了,就当这是我的命令。”
“是……”季云祺被他握得心神荡了一下,忍不住交握住那只手,极轻地应了一声:“萧方。”
“你闭上眼睛,听我问你问题。”
季云祺依言闭目。
看不到这双眼睛,萧方心中总是失落,压力却也小了很多。
他垂目看着被拢在掌心的手:“现在,我是萧方,在你面前的并不是皇上,听清楚了吗?”
季云祺点头:“萧方。”
这一声叫得比刚刚流畅很多,温柔很多,萧方轻叹一声:“云祺,樊先生曾与我讲,天下有民,仁圣牧之。但如果圣不仁,万民如何?”
季云祺平静回答:“圣不仁,国有纲常,朝有柱梁,利之导之。”
“如果纲常乱,柱梁倒,又该如何?”
“天道有常,民非刍狗。”
这回答虽然没有明说,可萧方知道季云祺从前的做法,也明白这话的意思——如果压迫太甚,并不是所有人都能够逆来顺受的。
“云祺,”他索性也不再打哑谜,问道:“我虽然忘了很多以前的事,但也知道,大檀如今积弱,我的责任占了九分,你们……你和秦槐,你们能做的事更多,没必要为了一个昏聩不明的皇上,白白丢了性命。”
积郁在心中许久的话终于说出口,虽然难看,却一下轻松了不少。
季云祺沉默了很久,沉默得他心里七上八下,想听到答案,又害怕。
“萧方,樊先生也应当给你讲过,知错能改,善莫大焉。”
季云祺仍闭着眼睛,手慢慢抬起来,在萧方的肩上停顿片刻,又缓缓上移,为他理了理鬓发。
“我的确放不下丢失的燮州,但也还记得,城中是如何开始修路的,城门的人一日多过一日。”
“俞相也曾跟我说过,因为皇上的严令,各周府圈地情况大有好转,今春的耕地比往年多了一倍有余。”
在他的絮絮叨叨中,萧方有点撑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