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愁拿不准他是不是在跟自己说话,可是周边其他候车人全都是一副与己无关的样子。
在公交车站停私家车,尤其是这种高峰时间是一件很缺德的事情,后面的车来了,不少人远远看到就开始朝停车的位置涌去。
这正好是江愁要等的那班公交,他还没有忘记走廊上卓霜脸上那仿佛见到陌生人一样的神态。
“江愁。”
朝着前方拥挤人潮走去的江愁停下脚步,却没有回头。
卓霜没有再说话,但是他动摇了,可能是这声呼唤里勾起了他的某些回忆,也可能是人贪图安逸的怠惰本能,在拥堵的、不知要被挤成什么样的公交车和宽敞舒适的私家车中,他最终还是选择了后者。
堵在前头的碍事车子走了,后面的公交终于不用排长龙,能够尽情地停在前面。空调的温度被调高了几度,吹得人昏昏欲睡,音响在放一首不知名的温柔情歌。
下一秒就卓霜把音乐关掉,伸手调试GPS导航,“你家住哪?”
“松园路,蓝鲸酒店对面,送到那里就行了。”
卓霜在导航里输入地址,不知想起了什么,眉头紧蹙。
江愁注意到他身上穿的还是昨天晚上那身衣服,不过看着比那时凌乱不少。是没回去吗?没回去的话他是在什么地方过的夜?出现在医院附近是刚探望了袁蓝?
早上他去给袁蓝查房的时候守在她身边的还是她那个朋友,不像是有其他人来过的样子。
那么剩下的可能只有……他不会自作多情地觉得卓霜是专程等在这个地方,所以卓霜一定是去见了什么人,然后在回程的路上遇到了看起来很窘迫的自己。
“你冷吗?”卓霜看了一眼玻璃上他的倒影。
“……不。”
等待红绿灯的间隙,江愁无意中看见卓霜的手伸到口袋里,像是在摸索什么。
他抽烟吗?这个发现让江愁惊愕得无法自已。
很多年间他一直记得这个人在老唐面前伸出的那只没有烟草染黄痕迹的手。
那只手摸过他的脸颊和脖子,指腹柔软,骨节分明,上头有一点肥皂和薄荷的香气,唯独没有烟草的辛辣气味。
“抱歉。”意识到旁边还有一个人,卓霜收回手,目光仍旧看着前方,“在国外的时候偶尔会抽,本来戒了,后来工作太累……你介意吗?”
江愁呆呆地摇了摇头,“不,没什么,我不介意。”
一般人大学就读四年,了不得加个研究生六年就到头了,而他读的是八年制临床本博,入学的时候一百来个人,后来每一年人都在变少,第五年的时候终于轮到了他身边。他记得那年要上的课非常多,还要实习和实验,极少数的闲暇时间里,室友会在征得了他的同意后打开窗户抽烟,还问他要不要试试,他婉拒了,室友就很自嘲地笑,说优等生真的从来不懂他们这些吊车尾的绝望。他就这么看着室友烟抽得越来越凶,从三天一包到一天一包,后来忘了是哪一天,室友决定放弃,拿完硕士文凭走人,寝室里就剩他一个人。现在说类似话的人成了卓霜——异国他乡求学,需要一点精神安慰真的不是什么过分的事情,他明白的,他不明白的只是自己那种像是失落又像是茫然的心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