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为什么要对他的头部开枪?”她问。

他放下手看着对方。她冷静地迎上他的视线。

“你选择了射击头部,你很清楚除非什么天降神迹,否则史莱特必死无疑。为什么?”

利维急得涨红了脸,说:“他拿孩子当挡箭牌,完全遮住了自己的躯干。他的枪口抵着孩子的喉咙。如果我射击他的腿部,不管是有心还是无意,他都极有可能会开枪。我射击头部,因为这是唯一可行的——”

他打住话,忽然明白了什么。她微微笑着看他。

“我懂你的意思了。”他说。

“你杀死史莱特,不是因为你能力不足或是心怀恶意。”她把话题带回到起点,“你杀了他,是因为你只有两种选择:要么留他一命,要么救那个男孩。史莱特抢劫超市、袭击店员、劫持人质,他一直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他拿自己的生命冒险,完全是咎由自取。如果他和那个孩子都能活下来,结果会更好吗?毫无疑问。但是这种可能性并不存在,而这也不是你的过错。是他的。”

利维闭上眼睛,过了一会儿,心中那团挥之不去的郁结松开了些许。他没法一股脑地接受娜塔莎的话,毕竟他已经被悔恨和自我厌恶折磨了好几个礼拜。不过,打那起枪击事件以来,他第一次觉得自己还是能彻底迈过这道坎的。

“谢谢你。”他说着,睁开了眼睛。

“别客气,这是我应该做的。”她把茶几上装着自制饼干的铁罐朝他这边推了推。“接下来,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们来谈谈你同事们的反应吧?”

他表示同意,于是随后的咨询变得更像是朋友间的对谈,而非一板一眼的专业辅导。娜塔莎没有食言,原本按照规定是一小时的咨询,她在三十分钟后便宣告结束。送利维出门时,她对他挤了挤眼,还让他给玛汀带些饼干。

利维走出办公室时,不小心跟杵在门口的某人撞了个满怀。他本能地先道了歉,然后才认出对方。“基思?”

“嘿,警官。”基思·查普曼应道,勉强挤出一个微笑。他的气色糟透了,面如死灰,双眼充血发红,黑眼圈深得仿佛是被人揍出的瘀青。

“你还好吧?”利维问道,虽然他早就知道答案是“不好”。基思在拘捕一名嫌疑人时将人揍进了医院,目前正处在行政停职中。尽管他还没有被正式以殴打罪起诉,案件事实已对他极为不利;就算到头来他能免于牢狱之灾,那名嫌疑人聘请的律师可是以穷追猛打而出名,最后铁定会让他丢饭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