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那晚到今晚之前,江安始终想不起来那天和陈故出去喝了酒之后到底发生了什么,只记得醒来的时候已经在酒店雪白的大床中间躺着了,他问陈故,陈故也说自己断片了什么都不记得。
他给夏尧的信息已经发过去十分钟了,一点儿动静都没有,他于是把手机放在自己心口,整个人呈“大”字躺在床上等夏尧的回复,盯着天花板说自己不是人,虔诚地祈祷着夏尧还能给自己一个解释的机会。
他心想,要是没记错的话,他真的欠夏尧一声对不起。
想着想着思绪走得太远,像是回到鸿远的操场上跑了一圈,手机振动的时候他一激灵差点从床上弹起来。他已经想好该怎么道歉才会显得更有诚意,如果夏尧要他当面说他也是可以做到的,哪怕是现在这半夜三更的去二十公里以外找他,他也能做到。
他最怕的不是夏尧计较过往,而是夏尧什么都不计较,或者是根本没当回事,比如现在。
夏尧问他:哪一件?
连他本人都想起来了,夏尧不可能会忘记吧?
谁能忘记一个喝得醉醺醺的人突然出现在你面前,从你嘴里抢了你的棒棒糖再问你是不是真的gay,在确定你是男性的前置条件下问你喜欢一个男的是什么感觉,然后不讲道理地把你推靠在树干上接了个吻——谁能轻易忘记这样的事呢?
江安羞愧万分。
更多的细节他实在没脸记起来了,能够把整件事的轮廓大概勾勒出来已经是他的极限,更遑论要他去回忆那个吻的细节。
甚至黑暗中他还伸手拇指在唇瓣上摩挲了一下,除了今天才复习过的棒棒糖的味道,其余的他暂时没做好准备。
夏尧问他哪一件——难道说这件还不够严重?还有别的更严重的是他完完全全没有印象的事需要他道歉?
“哪一件”三个字的意思就是如果要道歉,你就要把这件事先复述一遍。江安心里非常明白。
他在编辑框里谨慎地修改措辞,改了一遍又一遍,十几分钟过去还是觉得不妥当。看着内容里“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真的忘了”“我喝多了”这样的短语和词汇高频出现,他突然又觉得这样说极其不负责任。
他犹豫之间迟迟不回复,夏尧等了他二十分钟,发信息问他是不是睡了。
他连忙打字回复:没有。
然后夏尧就没回了,但他知道这会儿夏尧肯定是等自己直接说事。他怕时间长了人会烦,删掉了一两个“我不是故意的”“我喝多了”这样的渣男词汇,拇指点下发送给夏尧发了过去。
他说自己当时因为跟家里出柜压力很大,出去借酒浇愁结果酒量不好喝得太多,不知道怎么就从学校后门晃悠到小树林去了,更不知道怎么地就在当时好几个人里面“选中”了夏尧。
夏尧很快回他,又是一个问句。
不是之前的那些“没关系”、“没事”、“我不计较”,而是问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