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风灌进我的衣领。我同他对视,背着光,半边身子都被埋在了阴影中。那阴影压得我快要窒息。
“我不能自首。”我听到自己木讷地出了声。
“你已经没有别的选择了!”他赫然朝我咆哮起来,全部的耐心都被消磨殆尽,仿佛只能用吼叫来宣泄他膨胀到极点的情绪,转瞬间变得怒不可遏,“想想秦森!想想小穗!你现在不去自首就只可能被判死刑!孩子还那么小你忍心让她的母亲变成一个死刑犯吗?!”
我麻木地听着他的嘶吼,慢慢抬起眼皮去看简岚的背影。她还僵立在那里,似乎失去了转身的能力。我记得我告诉过王复琛,接受一个自己深爱的、信任的人是杀人犯这件事,没有他想象中的那么容易。
因为他不知道,简岚的母亲就是一个杀人犯。她在简岚五岁那年,自杀在了监狱里。简岚的大腿上有无数道疤痕,模糊地勾勒出她的字迹。那是她用削得尖锐的铅笔一遍遍写上去的。每次听到别人议论她的母亲,她都会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在那些会被衣服挡住的隐秘皮肤上写字。有时写的是“妈妈”,有时写的是“杀人犯”。她一遍又一遍加深那些字迹,直到鼻尖刺破皮肤留下沾着灰色铅粉的血痕,才会停下来,抱着膝盖悄无声息地流泪。
她告诉我这个秘密的时候,我们已经成了最亲密的朋友。她对我说,她以后不会再伤害自己。她说她会变得更强壮。因为只有这样,她才能保护我。
但那些疤痕从没有消失。
就像她每回喝醉抱着我痛哭时都会不断重复那句“她不是杀人犯”,那些疤痕不仅刺破了她的皮肉,也刻进了她的骨子里。
“有什么区别?”我望着她的背影,任凭冷风灌进领口,将我的每一寸皮肤刺得生疼,“坐牢的杀人犯和死刑犯,有什么区别?”
王复琛却拽住了我的手,跨开脚步不由分说地要拉我走:“跟我走,去自首。”
我被他拽得转了身,脚下一个趔趄,险些跌倒。简岚在这时突然回身跑到我身后,捉住了我的手腕。我回过头,恰好撞上她的视线。灯光将她的脸映得苍白,她眼眶通红,满脸的泪痕已快要被风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