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却是哪家,姓甚名谁,如何都想不起了。

万事无大小,俱成过往。

葭月绽梅而来。

许是赶早落了初雪之故,京城入冬后接连放晴。

蒋常立在廊下抬首望着檐角融入暖阳的一滴晶莹露珠,双足略微发酸发麻,想太子已在身后凤仪殿内坐了挺久。

平怀瑱一早去过养心殿,出来后眸里失神,只字不言地把自己关进皇后旧居里。室内装潢未改,物什仍在,除殉葬之物,平怀瑱未允人擅动分毫,仿佛如此看着还能同从前一样,隔帘尚可听见皇后盈笑唤他:“太子来了。”

平怀瑱恍惚合眼,手掌包裹着座下扶手一端飞凤扬花的富贵雕饰,想当日雁彤甘愿耗此余生为皇后守陵,誓随棺棂同去,至此凤仪殿旧人尽散,除两名守殿宫人长留在此,别无人烟。

物是人非之感厚重袭上心头,而举宫上下,有此感慨的何止他一人而已。

宫中少了凤仪正殿,更无与之抗衡的秋华之主,宏宣帝后宫本就不算茂密,眼下愈显空旷萧索;至于前堂,乱臣贼子一扫而净,先前与太子陈情者险险保住了项上人头,乌纱帽稳稳不落,然如旧立在堂下时依然遮掩不住心虚与惶恐,低垂首谨小慎微地往来,整一派沉寂至极。

平怀瑱手掌紧了紧,知天下当需换新了。

宏宣帝气色日益不佳,经此事攻心,郁气愈发滞于体。平怀瑱原本以为皇帝为逼奸佞现形乃故作虚态,事毕才知他着实已老,身况从未作假,当比旁人所料更为严重。

方在养心殿时,终日倚榻静养的宏宣帝忽然向他叹出一句肺腑之言:“朕同太子演了一出戏,从今夏至如今,倘真只是入戏一场,该有多好。”

平怀瑱犹在梦中,觉这语气颇不真实,再欲细想下去,又见宏宣帝转眼换了无情神色,道:“回去罢,今日之后,太子再不是太子。朕愿你堪受天下之重,莫负朕多年心血。”

平怀瑱恭谨应下,自养心殿离开后,心不在焉地到了此处。

蒋常在外轻微跺了跺脚,耐不住搓手取暖,一转身见太子不知何时行出。

“太子,气候寒人,回旭安殿罢?”

“回殿更衣,我要出宫一趟。”

平怀瑱抬步先行,蒋常在后追着问:“太子去何处?”

“承远王府。”

蒋常颔首答应着,回殿后嘱人备下车驾相候,未至午时便独自伴着平怀瑱到了宫外王府。

世子平溪崖本欲外出,人到府外恰逢太子车辇停驻,意外迎上前去,只好打消了出行念头,伴他拾阶回府道:“太子前来未派人通传,若晚一步便与臣弟错过了。”

平怀瑱浅淡一笑,挪步间禁不住侧眸望他眉间笑意,最艳羡他这弟弟,前身事尽数翻篇,尘埃落定,唯余惬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