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苏敏说:“你也没有在这个时候会来救你的人,我也没有。”
郭解沉默了。
他想听的可能并不是这个,他打量着王苏敏,好像重新认识了这个寡言的男人。
他也许想听王苏敏骂他,想听王苏敏羞辱他,骂他是走狗,是不要脸的渣滓,是跪在权贵下的一条狗,他想听的也许是这种话。就像是江湖人骂他的那些话。
但是王苏敏没说什么,王苏敏什么也不说。
王苏敏如果骂他,他可以为自己说些什么,说人都有自己的路走,说这世上总要有人去当走狗,他聪明地看清局势,想留在长安,为活命而奔波并不可耻。但是王苏敏不说,他准备好的这些话就好像突然变成了毒药,在他腹中咕咕作响。
李冬青身边的朋友们,一个个都带着高深莫测的脸,好像谁也无畏死亡,好像谁都可以下一面慷慨赴死。但是郭解猜,没人不怕死,越装作不怕死的人,心里越怕。
他平静地王苏敏:“你有什么遗言吗?”
王苏敏脸上终于出现了表情,短暂地笑了一下,他摇了摇头。
没有遗言,没有。
长安,长安,他在心里默默地念叨,长安是什么意思?在汉语里,是一直平安的意思。在汉人的眼里,这是个吉利、繁华、高贵的地方。
王苏敏来了这里两次,都是受罪。王苏敏今年二十七岁,十六岁的时候第一次入长安。
王苏敏是鲜卑族,他从小知道他是鲜卑族,而且是鲜卑族中的贵族,他在单于庭长大,父母死得早,他又瘦又小,脏得像个泥猴,沉默寡言,不爱说话,不讨人喜欢。
单于庭里走两步都能碰上三个太子,他一直也没能融入进那里的那些孩子群中。那些孩子都不大喜欢他。休斜王有两个儿子,大儿子名叫金附灵,和他年纪相仿,王苏敏都不记得自己到底是怎么和金附灵玩起来的了,金附灵非常喜欢找他玩,半宿半夜地不回家,在他的帐篷里和他玩,那时候好像就和男孩子们爱玩的东西不一样,金附灵喜欢扮演他娘亲,喜欢假装是他的未婚妻,有时候也是他的好朋友,也会和他拿着剑比划。
王苏敏那时候就感觉出,金附灵好像是和其他的男孩有些不一样的。他不喜欢弯刀,喜欢剑,不喜欢不束发在草原上乱跑,他的靴子总是干干净净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