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开口,胳膊就被人大力拽住了。下一瞬,宋韫便被拉得踉跄着站了起来。
那天见过的黑脸大汉,名叫乌鱼,端着只酒碗,手一扬酒就洒出去大半,他大声嚷着:“小太后,这么热闹的日子,来跳个舞!”
宋韫用力挣扎,黑狗奓着毛龇牙低吼,宋韫尚且自由的那只手按了按狗头,同时吼道:“不!我不跳!”
余光里,鸬鹚还在和人摔跤。
“给你脸还来劲了!”许多人看着,乌鱼黑脸发红,摔了碗,举起铁笊篱一样的大掌向宋韫挥来。
巴掌带风,落在脸上定要鼻青脸肿了。可大掌还没落下来,一道清丽的女声响起:“我来跳。”
火焰正盛,海风腥咸。
罗敷在男女老少众人目光中站起,素手抚平裙摆。
“舞者要身姿婀娜,腰肢摇曳时似柔弱无骨。这样的……”罗敷目光落在宋韫腹部,清冷的脸上少见地露出浅笑,“粗劣的摇摆乱舞,伤眼。”
黑狗汪汪地吠叫。
宋韫见罗敷走到篝火旁边,抖展碧绿裙摆,绣鞋已经磨毛染上污渍。
但她绷起脚背那一瞬,四周简陋凌乱的木石似乎都浸润在了圣洁的光辉中。
舞者的身姿柔软,但像罗敷这样的,宋韫从没见过。
世家千金也会学习舞乐,但为了维持端庄身份,动作往往收敛缺乏灵动。
但罗敷不一样,没有伴乐,她踩着火焰毕剥的节奏,双臂像青鸟翅膀一样舒展。
而脚下几乎是不染尘埃,一次次凌空翻越,间或蜻蜓点水似地在地面轻旋转如仙女临凡。
柔软到了极致,同时充盈着力量感。
宋韫想到有句诗:珠缨炫转星宿摇,花鬘斗薮龙蛇动。【2】
虽然罗敷身上没有任何首饰,就连衣服也带着湿水后风干的皱痕。
但在她起舞时,翻飞的衣裙就是她的华裳,连星月的光辉都在为她添彩。
难怪胡图想把人抢回家,这是任何有生命的存在都会被震撼的舞者。
宋韫观察众人神色,在场的人都安静地看着罗敷,连小孩子也不吵闹。胡图双目失神,口水都快流出来了;那个挑衅的乌鱼,眼睛里映出熊熊的火光,赤袒的胸膛快速起伏着。
“停!”乌鱼一声断喝,大掌挥去,攥住凌空跳跃的罗敷胳膊,狠狠往下一拽,“跟鸬鹚说一声,这娘们儿归我了!”
说罢便强行拖着罗敷走向他的住房。
宋韫急忙追出去,横挡在面前,“松开她!”
乌鱼不耐烦:“滚!”
在这种处境,跟这种人很难讲道理,宋韫直接动手去掰乌鱼的大掌,却被他另一只手提住了后颈,重重扔摔在地。
重击之下,宋韫腹部填充的棉花都差点摔出来,刚结痂的掌心破了更大一片。
明显打不过,可打不过也得上。
乌鱼大步往前,宋韫从篝火里抓起一根燃烧着的木柴,强撑着起身,照着乌鱼后脑重重砸下。
木炭碎屑崩裂,火星四溅,头发被烧卷的气味苦涩,乌鱼懵了一下,宋韫赶紧把罗敷从他手中抢下来,藏在自己身后。
“为了这么个小婊/子,敢跟老子动手?”乌鱼暴怒,“你这该死的寡妇活腻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