该罚
下一次不知道是什么时候
正月的夜晚, 慈宁宫地龙烧得极暖。
热风撩动摇篮上的纸鹤,仿佛振翅欲飞。
宋韫像大雾里随风摇曳的山顶的竹,陷在云里雾里没有支撑, 不知何时抓了一把纸鹤在手里,揉皱又展开, 展开又叠好——
齐胤贴在宋韫汗湿的耳后,要他用颤抖颤栗的手演绎纸鹤是怎么叠成的。
原本平整光滑的彩纸, 指腹过处便起痕迹, 印痕处颜色似乎要比别处更深, 让人移不开眼。对折,打开,翻转,向下再折。具备雏形后,记得要整理翅膀。
摇篮上总共七只七色纸鹤, 按照彩虹的顺序排在摇篮上,逐个被揪了下来。
“学……学会了吗?”或许是太热, 喉咙干涩, 宋韫攀住齐胤胳膊,“眼睛……能看见了吗?”
齐胤汗湿的鼻尖碰在宋韫耳垂,深深浅浅地蹭:“隐隐约约,朦朦胧胧……韫韫再教一遍, 或许就好了。”
“唔……”宋韫细腻莹白的手背青筋浮现,骤然用力,揉得掌心反复折叠的纸鹤起毛,“折……折不了了, 纸都酥了……”
“还有新纸。”
从摇篮旁辗转至书案, 桌面上放着公主赠给宋韫的那几只, 黑白交杂,水墨画似的好看。
可怜的纸鹤,被衣袖带起的热风拂落在地。
齐胤从书架上取下一本:“无道之君,酒池肉林。我和韫韫不一样,书池笔林……”
宋韫抬起水雾迷蒙的眼睛,发现面前摊开的是一本佛经。
“齐胤!”宋韫咬牙,明明是带着恼怒的音色听起来却像是撒娇,或者邀请。
齐胤蘸了洗笔的清水,在宋韫蝴蝶骨上轻轻落笔:“色不异空,空不异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韫韫,用这一页再折一只纸鹤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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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半夜开始落雪。
慈宁宫中梅竹辉映,沐风擎雪。
许多人说过宋韫心慈手软,但宋韫从不觉得自己的宽容到了过分的地步。今日,是切切实实感受到了,实在是太让着齐胤了,简直到了溺爱的地步,结果受苦的还是自己。
拂晓时分,齐胤抱着宋韫滚在被窝里不愿离开。
“韫韫,腰酸不酸?腿还乏不乏,我再给你揉揉吧……”齐胤头发不知是何时散开的,蹭在宋韫心口,活像一只撒娇讨好的毛茸茸大狗——如果抛开那双不安分的手不说。
“只是揉腿,不做别的。”齐胤眼睛亮晶晶地望着宋韫。
“你一个时辰前就是这么说的。”宋韫侧身扯了被子蒙头,“说话不算话。说好了就一次,不准在里面……快滚,等会天亮了,齐俦捉奸在床,真就不用要脸了。”
被子被全部扯走,齐胤也不觉得冷,连被褥带人一起揽回来:“韫韫又说错话了,该罚。”
宋韫才听不得这个「罚」字,周身激灵。
之前,齐胤一边写字,一边要宋韫折纸鹤,还要他念出上面的经文。念错了,便要格外用力地罚。
越罚越错,越错越罚。
实在是罪过。
宋韫春卷似地从被褥里钻出个脑袋,脸颊闷得粉红:“哪里错了。你还说齐俦蠢,你才是色令智昏。要是让他发现你还活着,昨夜的戏就白演了。”
齐胤笑弯了眼:“韫韫的美貌,谁看了不昏头?但就算要捉奸,我私通太后,也该牌位上的齐胤跳下来,哪轮得到齐俦那小兔崽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