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隐舟点头:“所以必须要先生游走一趟,也唯有先生有这个本事。”
诸葛瑾放眼瞧着窗外树叶筛下灿灿的光,扣下茶盖回味片刻,才似尝出味道:“而今曹操就像药材,皇帝则如秤砣,他们之间看似平和亲厚,但其实经过官渡一战,已经使曹操暴露了不臣之心。若江东再依附曹操,那么等于明晃晃就是做了逆贼,起码——在皇帝的眼中是。”
曹操本绝无好意,而汉室若把矛头对准江东,则更给了他出兵的理由。
这一步棋可谓暗藏杀机——若孙权不答应,他便有十足的借口讨袭其不忠汉室,想自立为王;若答应,汉室反会觉得江东联合曹操,居心不良,喉头之鲠怎可不除?
不管孙权怎么做,他都能找到理由出兵。
越是低级的军阀,越不在乎师出有名,可曹操如今打着天子的名号,筹谋布局不得不步步谨慎,半点不落错处。
然而他也是人,不是神,既然是人,就一定有弱点,有软肋。
诸葛瑾却无后世的先知先见,自然不解这一局应当如何破。
也想不透自己能扮演一个怎样的角色。
李隐舟不动声色俯身挨近他,低声耳语道:“先生是否记得,曹操营下曾有一名将领,叫做刘备。”
诸葛瑾一听,心中便明晰片刻:“刘玄德叛曹助袁,可惜袁绍后继无力,他也无计可施,败走荆州投奔刘表,如今很算落魄。先生是认为他曾在曹营,如果能争取他来江东,也许可以现身说法,揭露曹操的野心与诡计?”
这话对了一半。
然而让刘备投奔孙权……对于那个数十年野心不曾磨灭的男子或许不算屈辱,但现在还没有十足的理由说服他。
于他而言,匡扶汉室这柄大旗被摇久了,做事自然规行矩步不敢露半点野心,此刻的蛰伏不过是为了来日出头的一天。既然有一个垂垂老矣的刘表可以守株待兔,就绝不会轻易跳槽到不好拿捏的孙权这边。
然而就算不是盟友,此刻,敌人的敌人就是最忠诚的战友
。
李隐舟声音更低:“刘玄德背叛曹营遭遇惨败,但赢了人心,起码,是汉室的心。”
轻轻一句话,却似一颗惊雷炸响在诸葛瑾的耳边。
他顿时领悟其中关窍。
哪个皇帝能忍卧榻身边有虎狼酣睡?可偏偏如今圣上只能忍。
刘备匡扶汉室究竟真心还是假意都不重要,在汉室眼里他就是水中稻草,尽管自己也飘摇无力,却是最后一丝上岸的希望和绝不屈服的意志。
这场背叛不仅没有给刘备带来恶名,反而在其经营下成了惨烈的赞歌。
“可刘备会替江东造势?”诸葛瑾微微地蹙眉,那双温润的黑眸掠过一丝寒火,心底被蓦地照得雪亮,“难怪将军要病!”
孙权这一病,远在荆州的刘备少不得要琢磨——若是孙家再生变故,曹操一鼓作气拿下江东该如何是好?就算他猜出背后玄机,也更会担心孙权一时软弱,当真成了曹操的鹰犬。
不管如何,曹营再度壮大实力,刘表那个败絮其中的老匹夫都不能再保他,甚至自身难保!
千里之外的刘备一定正焦灼地探听着江东的动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