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耐心, 耐心!”黄盖被这幅慢条斯理的模样激起一肚子的火气, 眉头抽动间猛地以枪掷地,竟生生凿出三寸的深坑。
他的眼神一转,环视各自不语的诸人,眸中怒火几乎喷薄而出:“两位将军浴血奋战数十年, 一代基业,万千亡灵,难道就要这么折首跪于人裙下?!曹操宵小之辈,挟持天子,多行不义,我等奉承天命,当破虏讨逆,以证天道!”
旋起的碎石一粒粒飞滚到李隐舟的脚下。
黄盖的目光也遽然钉在他身上,炽烈的语气一点点肃冷下来:“而今主公一味称病不出,难道就要这样把大业拱手送人?李先生,你也身受孙氏重恩,当厘清长短,公私分明,以大局为重。”
这一番激烈陈词迅速点燃了论战的硝烟。
不待李隐舟答,张昭已淡淡地接话:“曹公虽然行事诡谲,但也终归是朝廷股肱之臣,我等既食天禄,当尽人臣之事。若公然对抗朝廷,岂不给了敌手以可乘之机?而今百废俱兴,万事萧条,正是应
当休养生息的时候,何必急于和曹公翻脸?昔年勾践卧薪尝胆,三千越甲终吞吴,而今我们只是送质入朝,也算不上屈辱。成大事者能屈能伸,一时意气只会落入敌手的圈套。”
他的话就像一盆冷水泼了下来。
夏末秋来的夜,空气时冷时热地拧成一团,像濡湿的棉花塞进鼻腔里头,令人闷得呼吸困难。
一潭闷沉沉的死水里,难得竟有人出言反驳张昭:“万安之策或许可以保全,但天下格局瞬息万变,一味求全又如何可以破局?何况江东六郡地处水域,水脉充沛彼此勾连,而水上作战并不是曹操所擅长的领域。即便是退败,曹营也很难追兵深入,我们还有自保的办法。”
众人投之以不可思议的目光。
万没想到素来为人和善的鲁肃竟然敢和张昭叫板!
不等他话音落,便听一声沉郁低哑的声音响起:“可他打败了袁绍。”
顾雍不开口则已,简简单单一句话便正中诸人心底纠起的死结。
曹操有什么可怕?不过乘时作乱,挟持天子以令诸侯,圣师的面孔,逆贼的心怀!
官渡之战却似一道响亮的耳光,将春秋大梦里的人遽然打醒,曹操能以二万兵马胜过袁绍十万粮草充足训练有素的大军,这绝不是运气使然,他不是当初的董卓,更远胜袁氏兄弟。
月色皎皎,满地霜花被踏得七零八碎。
气氛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若能战,谁想和?
张昭、顾雍他们是羸弱之人吗?未必。此前平宗亲、剿世家,这二人明里暗里出手何曾留过一丝心慈手软?
黄盖、鲁肃又是好战无知吗?更不是。江东六郡散落数年,历经孙氏三代主公数年困斗才有了今天尺寸的安稳,就这样轻易被收买了去,岂不是为他人做了嫁衣裳?
凌操闷不做声烦躁地转着枪。
他俯首贴近李隐舟,忽道:“主公究竟是什么想法?为何此次连我们都不告诉?你们耍什么花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