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年孙权对鲁肃的态度与其说是敬服,倒更不如说是忍让与信任。但如何相信他的判断,也终归拗不过自己的心结。
合肥之战惨烈至极,唯一的好处便是及时地将意气风发的孙权一巴掌打得耻辱,掼得清醒,让他重新沉静下来,去听那些不同的声音,分辨正确的方向。
可鲁肃呢,他还有多少心力和时间可以熬给江东?
李隐舟并不准确地知道,可他晓得水淹七军便是吕蒙白衣渡江的起时,两年后已经是这位强硬做派的将军接过星火。
怀着沉杂的遐思踏上濡须口的长江北岸,便觉如踩在一块冰渍上,冷得有些凝固,冷气仿佛凝成碎渣,一点点粘在脚腕上。
岸上已有一人抱枪半笑不笑地打量着他。
李隐舟一抬头,那双换过的眼眸便弯了起来。
“怎么李先生也亲来前线了?”凌统扬了扬眉,“主公眼下正烦得很,先生又是来送药的?不知今天的药苦不苦,良不良?”
不管长了多少岁数,这小兔崽子说话还是一样讨打。
李隐舟走至他跟前:“主公让你来的?”
两军对峙,军营也不是随便能进的地方,李隐舟临行前借孙尚香的手笔先飞鸽传书,料想孙权应该已经收到了消息。
凌统嘁一声,烦躁地将枪换了个手揽着:“主公眼下哪有心思迎你,我是听孙小妹说你带了鲁肃将军的话,以为都督有什么话要递过来。”
凌统一干人虽积极,但显然孙权也没有非常想听鲁肃的话。
大战当头,战和两派必吵得不开交,而决策的重要人物鲁肃却还未提出意见,对于孙权而言无异于一个装着双刃剑的盲袋,一开出来总会刺伤某一派,引发新一轮矛盾。
索性别来。
这无意间流露出来的隐隐暴躁倒真是他的最真实的脾气。
李隐舟也不去揭他的短,只道:“没有到最要紧的关头,都督不会橫加干涉主公的决策。”
凌统有些意外地眨眼:“话虽如此,可你知道屯军在居巢策应曹操父子的是谁么?”
李隐舟皱眉:“谁?”
凌统微拧起眉,眼神顿时冷在风中。
“张辽。”
……
和凌统攀谈片刻,李隐舟算是明白了眼下孙权不安的另一个原因。
魏王已不是战无不胜的神,可他依然是那个深谙人心的曹操,专程调遣了大败孙权的张辽屯兵居巢策应濡须,用心可谓昭然若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