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0章

他微颔着首,冷峻的眉峰落下深邃的影,随着江风拂面,眼中波痕不定,却只是问:“这回是打算去哪儿?”

李隐舟还真没有想清楚。

三十年来都在战火纷争中度过,一晃已经是人生半途,天下的风色却未曾看遍。

他垂首看东去的大江,眼角霞光流溢,只道:“去师傅走过的地方,若有机会,也收个小徒弟玩玩。”

张机一生行踪漂泊。

直到此刻,李隐舟才真切明白是为了什么。

孙权便不再说话,只用目光静默送他。

此时飞霞满天,千山雪顶,万里层云,都在赤金的镀阳中染上金边。

立了片刻,扁舟离岸。

待走远了,那摇橹的船夫一抹脸上的热汗,自顾自地嘟囔:“好不容易战事消停了,先生当留在吴地,也好安度后半生呐。”

李隐舟一袭青衫吹在风中,面容掩在薄薄雾气中,唇角却轻柔含笑。

江风吹不尽,人间沧桑。

凡心安者,何处又不是故乡?

第158章 番外

北原的雪总比南国来的纷扬洒脱些, 一渡黄河,湿冷的风潮便夹了细细晶莹的雪花,落在人的眉梢睫上,也将白茫茫的视野镀上一层模糊的细边。

缁衣的青年阔步下了扁舟, 将斗笠深压, 迎着扑面的风雪往前走去。

此处是豫郡, 魏属。

刚迈出两步, 雪里照面冲来个半人高的小不点,欢呼雀跃地奔到他身后, 极不认生地往青年背后一躲, 单探出个咋咋呼呼的脑袋,朝后头扮了个鬼脸。

“冬至在月头,么被不用愁;冬至在月腰, 有米么柴烧;冬至在月尾, 冻死老乌龟!来抓我呀,老,乌, 龟!”

远远传来一阵气急败坏的怒号:“混小子,快回来!”

小屁孩非但不以为惮,反吐出舌头,很欠揍地“略略略”了一声,挑衅着自己的亲爹。

追来的老翁气得直捶心口。

这小混蛋正笑得忘形,不意颈上一张大掌落下,轻轻松松地被连衣带人提了起来。

他这才慌了起来:“呜呜, 你是谁,你放开我!”

等命运的后脖颈被人揪在手上,熊孩子终于后知后觉意识到撞上这人极为陌生, 根本不是自己那一亩三分地边的邻里乡亲。

扭动间,不经意地瞧见那深压在斗笠下的瘦削面容。

剑眉深刻,星目璀璨,一张脸极为俊朗。只那锋利的轮廓在风雪薄吹下,更显出一种天然的凛冽气息。

小屁孩登时不敢吱声了。

这人是当过兵的,他看得出来。

惹谁都行,别惹官兵,即便是个七岁的垂髫小儿也懂这乱世生存的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