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爷爷的离世一样，林琦直到现在都没有办法接受这个既定的事实。

徐威办完了事，开了车门坐到副驾驶位。

林琦听到关门声，视线稍偏。

后视镜里，他看到了一个终于能让他郁结的情绪合理破口的身影。

也是逼走乔悦的最后一根稻草。

——方耀华。

五年前，林琦因捅伤方耀华一事被锁了小半年。

当年林琦出事后，林爷爷为息事宁人动用了不少私人关系，上下打点。

知道被林琦捅伤的那位是个无赖，林爷爷只能软硬兼施。给了方耀华一大笔钱，半利诱半威胁，让他彻底消失。

那笔钱的数目很大，对一般家庭而言足以丰衣足食养活好几代人了。可这钱到了方耀华手里，短短五年就被挥霍得一干二净。

虽险些搭上一条命，不过腰包能鼓起来，方耀华的腰板也跟着硬了。

在老家逍遥自在地过了几年，太平日子断送在了赌桌上。方耀华跟着儿子进了几次赌场，染上了赌瘾。他好胜心强又好面子，不知不觉间输红了眼，在赌桌上把家底输了个精光。

清楚方耀华有这瘾之后，林琦开始研究骰子玩法。亲自涉水赌场经营，商业范围扩大，对赌场里的各种下作手段悉数掌握。

林琦一步一步，为方耀华量身定制，布了场精心为他设的局。

引君入瓮。

林琦戴着鸭舌帽和口罩掩住面容，和方耀华来了场一对一的较量。

开局让对方稳赢，等对方手里攥足了赌资，林琦才开始慢条斯理地发挥真实水平，局面回控。

方耀华本就是个贪心不足蛇吞象的人，到手的巨款眼瞅着一点点打了水漂，自然不甘心。

筹码越来越少，他急得满头大汗，拎着裤腰带表示要去一下卫生间。

林琦点头同意了。

看着方耀华离去的方向，他朝身后稍抬了一下手，示意一早就安排好的放高利贷的那拨人尾随过去。

不出所料，方耀华不消多时又兴高采烈地折了回来，继续未完的赌局。

那场赌局方耀华输得很彻底，以为事后躲起来避避风头就能跟从前一样逃了债，浑然不觉把自己的命都压在了赌桌上。

林琦叫去的那拨放高利贷的人都有过案底，背景硬，行事狠戾无度。

被滚雪球一样越滚越多的债务所累，方耀华东躲西藏，却总也藏不住。

但凡被那拨人找到，必然逃不过一顿毒打。

为此还被生生砍去了一根手指。

心态逐渐陷入绝境。

身上没钱，跑又跑不远，想去挣点，又找不到活干。

方耀华在桥洞下躲了两天，饿的实在受不住了，给儿子打电话，想让儿子给他送口吃的。

没想到接电话的就是那拨放高利贷的人。

对方抓走了他的命根儿子，逼迫他现身。

方耀华眼看着对方发来的视频里自己的儿子就要被对方打死了，犹豫再三，还是赴了约。

天台上，方耀华被半死不活的亲生儿子指着鼻子破口大骂：“没用的老东西！瞧瞧我都被你拖累成什么样了？你怎么还不去死！你去死！去死啊！”

方耀华气结。

一冲动，当真跨过栏杆，从天台上纵身跳了下去。

在一片尖叫声里，方耀华头朝下栽到了地上，脑浆子都迸了出来。

当场死亡。

事发时，林琦就在那栋楼里。

站在落地窗前，面色无异地看着方耀华从自己面前头朝下，极速掉了下去。

跟临死前的方耀华似乎有过短暂的视线接触，只一瞬。

“咚——”的一声剧响。

片刻沉寂后，楼底下的尖叫声直刺云霄。

林琦摇晃着杯中的红酒，居高临下，冷眼看着水泥地上鲜红血色绽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