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饱饭,两人面对面坐在桌前,一边剥着花生下酒,一边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
兴中华说:“十一,李长顺死了你是不是很难过?”
十一说:“是啊,他对我很好。我一直就不是很讨人喜欢的人,可他好像从一开始就对我很好,我能察觉得到那是跟别人不一样的。有句话叫’白首如新,倾盖如故‘,你知道么?”
“什么意思?”
“有些人,你认识他的时间久得头发都白了,却还像刚认识一样陌生;而有些人你刚认识,却像熟识了一辈子一样,一见如故。我第一次去李长顺的铺子吃早点时,他站在灶台后对我笑,那笑容很暖和很熟悉,那一瞬间,我忽然觉得自己跟很很熟了。”十一叹了口气,把玩起手上的酒罐子,“前几天在岛上时,我还跟我爷爷提起他呢。我爷爷说别人对你好一分,你要想方设法回报他两分,还说等哪天他再出来,帮带些新鲜海类给他。”
兴中华不知该接什么话了,拿起酒罐跟他碰一下,继续剥花生。
十一的电话此时忽然响起,他飞快的拿起来接通,欣喜的叫三七。那头沉默了一瞬,温文低缓的声音道:“十一,我是展允,我在你们宿舍楼门口,你现在有空么?”
十一走到窗前,探身往大门处张望,果然见有个熟悉的身影立在花圃前,他迟疑道:“你有什么事么?”
“也没什么事,刚才本想去看看叶加的,店员说他回城了,归期不明,嗯,也想到好几日子没见你了,不知道你的家教课是不是停下了……你要是没时间就算了,改天有机会再见吧。”
还没回应,那头便挂了电话,十一伏在窗台上,远远看见那人抬头仰望被光线污染得红蒙蒙的天空,姿态落寞忧郁,从他面前经过的同学不时侧头偷觑他一眼,他也许也注意到了,旋开脚步慢吞吞往小道上迈去。
“是展老师吧,你们怎么了?”立在他身后的兴中华问。
十一抿嘴望着那背景渐行渐远,忽而转身拿起两罐酒便跑下楼,中途差点撞上提宵夜回来的同学,他顾不上道歉,急急追上展允,一把扯住他后衣摆,喘着粗气叫:展老师。
展允转过身,背着光的脸上看不出表情,只从那略带涩滞的声音中听出他的情绪起伏:“我还以为……你不想再见我了。”
十一轻拍胸口呼呼吐气,缓过劲后,他把展允带到排球场的看台上,递了罐啤酒给他,清淡的声音道:“你和五哥之间的纠葛我不了解,他跟我也不熟,还不如你呢,我为什么要恨你?”
展允闻言又是欣喜又是不安,两手抓着冰凉的酒罐,低声道:“十一,这样的话别在你哥或家人面前说,别忘了你终归是姓花,不论感情深浅,是他们提供物质生活让你健康成长的。”
“我知道。”十一闷应。实话有些时候就是过于真实,才更加伤人。谎言才更具备疗伤价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