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明信是在军区文化的保护和熏陶下格外纯洁的人,他一腔热血,践行着一条既艰又险的道路,不但没有把吃过的苦挂在脸上,变成无情的机器,反而对这个世界格外温柔。他会伸出手臂让他疲惫的时候枕靠,会不辞辛劳地跑来学院给他加油鼓劲,他所有的坚持与退让都有理可循得可爱,分明是悬崖峭壁上一朵引人憧憬而不自知的花。
这样的人,怎么会出尔反尔?
君洋把手机拿近了些,好好看了看这个混蛋的模样,越看越觉得面目可憎。
之慎不明所以,挑了挑眉。
中校这样的军衔对他来说太低了,低到不配跟他说话才对,打开门随手能召来百十个。他千思万虑,觉得自己怎么也不会连个小小的中校都镇不住。
男人是一种崇尚力量的动物,上一次是他的姿态太低了,他有必要让对方意识到他的能力之大超乎想象。他想看到君洋手足失措甚至摇尾乞怜,尽管那样失了一点趣味,但至少满足了他这个电话的预期。
可他却没料到,屏幕中的人一声冷笑,比他底气还足:“打!为什么不打?”
第39章
之慎拉下脸:“想好再说。”
他的办公桌上有专用的视频通讯设备,光线和角度都调试得滴水不漏,使他随时形象庄重。
而君洋只是随手举着手机而已,全然不在乎采光,也不管对面看不看得清自己。
夕阳的余晖穿过树叶的缝隙和光洁的玻璃,费尽周折投射进房间,和屋顶的冷光交错,在渐暗的天色里给他镀上了一层诡谲的斑驳。
“想建功立业的不止你一个,我等很久了。”君洋噙着冰冷的笑意,缓慢地吐字,语气让人不寒而栗,“等开战,我要亲手拆了你的军舰,用它建一座主题公园,把动力舱送到餐厅的厨房烧火,把你的主炮、近防炮连基座一起拆下来,掀开上头的雷达,在里面改装上小板凳,固定在游乐区——每天会有穿着纸尿裤的小孩坐在里面转圈;舰桥就改装成棋牌室——采光好;舰长室改装成公厕,再在数控室的操作台上打一排洞,安上瓷盆,变成洗手池。”
他不知从哪抽出了一根烟,松垮地叼在嘴上,又从容地掏出打火机点着,浅吸了一口,云淡风轻地说道:“公园每年还会出一期活动,宣扬这些设备都是从哪儿来的,为什么在这里。这样,你就能名垂青史、光宗耀祖了。”
他嗤笑一声,说:“全世界的人,世世代代都不忘了你。”
之慎听得心惊肉跳。
他曾经让人刻意搜罗君洋和哥哥角度相似的照片,企图让君洋以为他们是真正的叔侄,而现在,他居然真的从君洋身上看到了几分哥哥的威严和神韵。
他既盼望有“战神”的后人收归他麾下,为他登基造势助威,心底又怕这个人太像哥哥。
他知道,民间乃至朝野之上,仍然有许多人对哥哥忠心不二。
有游乐场、餐厅、棋牌室的公园,看似再寻常不过,可一想到这一切是建立在一艘军舰的躯体之上,背负着无数的炮火和硝烟,而且这个人还要亲力亲为,将这一切手撕而成,在他听来,这简直像一个酝酿已久的恐怖诅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