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的世界吵吵闹闹,严明信在宿舍躺了一天一夜。
他不想起床,倒不是因为身体的疲累,甚至对他而言,这种烈度的作战离他身体的极限还远。
他是心里难受。
演习进行了一个月,他们赢了一个月,几乎场场完胜,他习惯了胜利的感觉,是真正的胜不骄。可今天,眼看着友机在显示屏中一个个消失,对他的冲击大过所有胜利的喜悦相加之和。
那种感觉他难以名状,就像失去了血脉相连的一部分,让他难过得说不出话。
当时他在空中不断暗示自己“双方使用的都是演习弹,不光没有杀伤力,连废弃物都符合环保,队友只是提前返场,回去挨骂或等着开饭了”,但当指示灯黯下去的刹那,数据链断开链接,友机看起来还是像真的牺牲了一样。
再加耳机中不断传来轰炸判定,朱雀港一个又一个泊位和码头被摧毁……
他心里难以抑制地不断闪现出某些念头——他的手足兄弟,和他一起出征,在他面前一个个陨落。
再多的胜利也弥补不了牺牲,他从未像这样深切地憧憬过和平,也从未这样急迫地想要彻底消灭敌机,一分一秒都不能多等。
严明信的房门没锁,一拧就开,旅长和队长来探望他。
旅长见面先问:“你的总结什么时候写?”
不想写总结的严明信气若游丝地说道:“不是我不想写,是我真的起不了床。”
林届思笑着说:“真的呀?吃饭的时候你怎么能起来的?”
旅长:“要不让你们队长给你搬个小桌,在床上写?”
严明信虚弱地哼哼两声,转身埋头道:“我想我爸了……”
“少来这一套,啊!你最好祈祷老严不知道你干了什么,不然你落不了好。”旅长一拍腿,叹气道,“不写也行,那我就回去汇报,说你停飞了。”
“嗯?”严明信翻过身,疑道,“等会儿。你不就管我吗?你还要跟谁汇报?”
旅长有权决定让队内飞行员临时停飞,等错误认识清楚了再复飞,政委跟他又是一个鼻孔出气,表决也只是走个程序,用不着说“汇报”这么正式。
林届思笑道:“他刚才还跟你装死呢,咱不告诉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