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院第一天,我站在一间病房门口,里面被死死按在地上的中年男人穿着和我此时一模一样的病号服,他眼里深深的渴望我早该看懂了,那是对自己结局到来的迫切渴望。
那时我只有害怕,毕竟谁不害怕死亡?可人总要死,这是所有人在劫难逃的终点。当我假设自己已经死去,站在终点回望时,我接受了全部自己。
如果我从那扇窗飞身而下,我躯体上那副自己刻意塑造的我一定会粉碎,我难以释怀的伤口被血淹没后将变得不值一提。
我应该在我们家大院门口摆起一张小马扎,悠哉悠哉地为自己倒一壶好酒,抿一口,像那天中午我大爷一样,释然地说:“都是命和劫!”
好了,这就是我的全部人生,死亡让我看清我自己,这是我的唯一解。
我真的是痴男怨女吗?我想不是。我爱他,不是因为他是他,而是因为我是我。我在爱他时才知道自己是谁。
现在我终于明白提前知晓结局的意义,我的感官从未如同此刻一般清净,我感到一切无比平和美好。那把轰轰烈烈的火如愿以偿让我化成灰烬,我是一个自私、狭隘、善妒、愚蠢、固执的普通人。我得自己成全自己。
我最后的心愿是,看一场张沉的演出,从一扇窗里跳出去,成全我自己,让他永远记住我。
第70章
“声声?声声?”
妈妈一只手拿着带来的衣服,一只手拍了拍程声的肩膀,提醒他:“快换衣服,等小张办完手续我们就可以直接出院了。”
程声回过神,“啊”了一声接过衣服,抬头问妈妈:“他怎么去了这么久?”
“你医生单独留他说事,他说跟医生谈完直接给你办出院手续,所以耽搁了半天。”妈妈把地上大开的行李箱合起来,想到什么,笑着摇摇头:“所以我就把你的身份证和医保卡全给了他,一个人回来催你收拾东西。”
程声抱着衣服正要往卫生间走,一听这话忽然惊叫一声,大睁着眼扭头问:“你把我身份证给他了?那张照片好丑!”
“不丑啊?你那时候多精神!”妈妈见他停了脚,朝卫生间的方向挥挥手,催促他:“快去快去,你不是说这医院憋死你了吗?现在舍不得了?”
程声一听马上窜去卫生间,小心翼翼合上门,把外面收拾东西的细碎声音全隔绝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