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责任全部我负。”
“要签字的。”
他盯着那人的眼睛。
“好。”
之后几个礼拜,那个人常来。他坐诊的时间不多,所以总是对方凑他的时间。一礼拜一两次,每次都掐分掐秒,像从工作的地方风急火燎地赶来,进门的时候却总是笑吟吟的。一次次地挂号,每次都是相似的对话,零零碎碎说点什么,有问题又诊不出问题,拒绝进一步检查,总说开点止痛药就好。
尹昱也没再用过听诊器。每次就听他讲。手指在键盘上敲。那个人盯着他,他盯着自己的手。
那个人说,时隔这许多年重临故地,刚回来的时候一切都有点不适应。这座城市变了好多。
那个人说,以前的朋友都联系不上了。还好微信上有个高中同学的群,加进去却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那个人还说,离开的这些年里,丢下了好多,错过了好多。或许来不及了,可还是要想尽办法补回来。
尹昱只是盯着显示屏做记录,问他,病情有没有好转。有没有加重。痛症减轻了吗。晚上还失眠吗。
不想看到那张脸,不想看到那上面礼貌明朗的笑容。
一堵墙冰封三尺,厚得连一丝光都透不过。
苏心颖说,你最近脸色怎么这么差,人也瘦了。一副得绝症垂死的模样。
他说,这份工作再做下去,可能真的要死了吧。
十二月的最后一个礼拜,那人来看病。一如既往地说些琐碎,不做检查,开止痛药。走之前,往他桌上放了一个小袋子,里面是一块手表。
尹昱抬头盯着他,用眼神说不收。
“手上那块旧了。”那人说。
“国外也这样吗?”
“什么?”
“看病给医生送礼。”
那人皱了皱眉头,没有回答。
头一次。这些日子来头一次,尹昱从那张脸上看到了那样的表情。一改往日的笑容,取而代之的,是一丝反感,一丝刺痛,一丝失望。
与此同时,他心底油然生出一丝惊讶,一丝欣喜,一丝扭曲的快意。
“那就当生日礼吧。”
站起来就要走,没料到身后,坐着的人哧地一声笑了。
停下脚步,转身瞪着他,眉头皱着,身姿直挺。不卑不亢,一如少年模样。面露愠色地看着这一头,他的嘴角弯起来,在左边勾出一个浅浅的酒窝。
那笑又苦又涩,还带着几分戏谑。
“生日礼物,不是说要年年送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