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给自己的演员生涯画上完美的句号,刘旺决定挑战一把,再去会会那个男人。

“等会下戏了你就给我打电话,如果没接,你就先回去吧。”

好好的一句话,愣是让刘旺说出了一种临终遗言的感觉,宗继从他身上看出了慷然赴死的气势。

宗继很想跟刘旺说要不换个剧组算了,犹豫几秒,把话吞回了肚子里。

他不是第一天来影视城的那个小白了,已经明白刘旺口中那个“要是碰上了尽量躲远一点”的齐重焰在演艺圈里代表的是什么。

票房,口碑,流量,以及齐重焰出品,必属精品。

只要是做演员的,就没有不想上齐重焰的戏的。即便那些曾经被他骂了个狗血淋头的演员,在面对媒体提起他时,仍然是说不尽的感激。

“好,旺哥加油,你一定没问题的!”既然说不出换剧组的话,宗继便握拳替刘旺打气。

刘旺跟着同剧组的其他人走了,和别的队伍有说有笑不同,他们连呼吸都不敢太用力。

宗继等人被场务带到长廊,隔墙堆满各种道具的房间是他们的化妆间。

“咱们是现场收音的,等会记得不要乱说话,跪着就行,明白吗?”

能说话的是有台词的配角,还轮不到他们这几个龙套。宗继抿了抿嘴,动作熟练地穿上孝服。白色的孝帕抽出一截捏在手里,缠绕几圈后塞进下端,剩下的部分拖在身后垂至脚后跟。

“这天也太热了,什么时候能轮到我们啊?”

长廊一丝风也无,孝服和头套把人痱子都快捂出来了。

“那谁能知道,等着吧!”富有经验的龙套设备齐全,把小风扇往移动电源上一插,寻了个地儿坐下玩起了手机。

宗继对此也有所准备,刘旺说了,有时候等一天都不见得能有上场的机会,他从包里拿出耳机戴上,默默在角落记着单词。

这一等就是两个多小时,临近中午,他们终于见到了拍摄现场。

穿过曲折的回廊,入目先是一口接近墨色的棺材,四周飘着白幡,赫然是灵堂的样子。明知是拍戏,宗继仍然对着棺木悄然鞠躬。

棺材旁边放了几个草编的蒲团,宗继的身份是逝者的孙辈,属于他的蒲团在最后面,离棺材最远靠近门口的地方。

场务见他们准备完毕,急匆匆跑向导演:“导演,都交代好了。”

天气预报显示今日有雨,阳光穿不透云层,空气湿闷,阴沉沉一片。带着热气的风吹过,白幡无规律起伏,下坠的流苏状幡尾张牙舞爪。

棺材旁边坐在椅子上的白衣妇人用手帕捂住脸,从喉咙中发出嘤嘤的哭声,风一吹就模糊不可闻了。

不对。埋头跪在蒲团上的宗继皱眉,不是这么哭的。

“卡!”

念头刚起,导演就拿着喇叭叫停,风好像更大了一点。

“哭声太小了,重来!”

嘤嘤声变成呜咽,音量倒是够了,但断断续续的,听上去犹如噪音般扰人。

还是不对,导演又喊了卡,拍摄暂时中断。宗继他们还留在原地,旁边的人收了膝盖坐在蒲团上,见宗继还低头跪着,伸手拍了下他的肩膀:“没拍了,不用跪了。”

“谢谢。”宗继抬起头跪坐在脚后跟上,宽大的孝服遮住蒲团,刚才哭灵的妇人正被导演叫到监视器旁说戏。

其实也不是说戏,妇人除了哭没有其他台词,连脸都不曾露,导演叫她过去只是再详细说了一遍要怎么哭罢了。

说完,妇人坐回椅子上,捂着脸再次呜呜咽咽。

还是不对,宗继心中叹气,酝酿好的悲伤就跟烟一样散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