语毕便负气背过身子,平良只能乖顺地点点头。
高高在上的国王愿意搭理自己,甚至决定正式同居。
此乃至上的幸福,平良对伟大神明不小心的失误深怀感谢。
不过失误总有一天会被导正。这是世间常理。
平良非常害怕那一天的到来。正因为知道总有一天会结束,所以眼中捕捉的尽是清居每一刹那的美丽。与[会谢的花最美]同理。
平良拿起放在桌上的单眼相机,极其自然地架到眼前。透过观景窗欣赏清居映照在切割成四方形空间内的模样。
摄影是平良唯一的兴趣。双亲担心独生子因为口吃而无法与班上同学打成一片,为了让他将注意力转移到外头而赠送相机,这成了平良接触摄影的契机。只是讨厌与人交流的平良总是只拍风景照,还喜欢把风景照里面的所有人影修掉。就结果而言还是背叛了父母的期待,照片成了平良逃避现实的手段。
让这样的平良首次产生人物摄影意愿的就是清居。截至目前,除了家人,就只拍过清居。啪嚓的快门声响起。清居不会因为镜头对着自己便展露笑容。但也不会摆出嫌恶的态度。
平良拍照的时候,清居一向自顾自地做着自己的事情。看电视、看漫画,现在则是一手撑着下巴,一边玩手机。清居低下头的时候,浅褐色的刘海散落在轮廓精美的双眼前方,直挺的鼻梁,还有与冰冷话语十分搭调的薄唇。
从高中时期开始,放学后的音乐教室或班级教室,平良便一直在无他人眼光的空间,用镜头捕捉清居的模样。已经累积了好几千张照片。但愿能永远增加下去,总有一天还是得面临无法再拍摄的情况。光是想象就让人苦闷。
【你还没说打工什么时候开始】
清居一边玩手机一边扔出这个疑问,平良回答【星期五开始】
【咦,那不就是后天?】
清居诧异地看向这头。平良也没忘记拍下那个表情。
【十点才上班,我会做好晚餐】
【谁跟你说那个了】
清居维持不悦的表情,绕过桌子来到这边。平良继续拍下逐步靠近的清居。可以用来连续拨放。镜头里面的人物朝自己伸出手。随后相机被夺走,敞开的视野之中,与一脸不快的清居四目相对。
【你还悠哉地拍什么照片啊】
【不悠哉啊。替清居拍照的时候,一向都很认真的】
【我不是在说那个。】
清居将抢来的相机放到桌面,面对面坐到平良的膝盖上。
【清居?】
感觉手腕绕过后头,心脏动作变得不对劲。
【我今晚要做】
俯视着平良如此说,负气似地直接覆上唇瓣。
被碰触到的瞬间,感觉幸福得让人晕眩。
星期五夜里,第一次踏进工厂这样的场所。
换上白到发亮的食品工作服,被消毒作用的雾气喷过全身,接着被带到食品不断前进的生产线旁,听取工作说明。从前一天就紧张到现在,幸好只需要在持续经过的蒙布朗蛋糕上逐一放好一颗黄色栗子的工作,平良只花了五分钟便上手。
当然也还担心口吃的问题,不过接触食品期间禁止谈话,加上搭配口罩、帽子、手套的连身工作服,根本谁是谁都认不出来的打扮也让人安心。不擅长与人来往的平良就像化身为机器人,淡然重复同样的动作。
人生第一次的打工让平良从众多忧郁假想之一脱离,获得了些许的自由。近在明年的就职活动一直让平良感到害怕,好歹借此证明自己能够办到在蒙布朗蛋糕上面放栗子的这种工作。即使微小到滑稽的程度,依然给人扎实的安全感。
早已不记得自己是在何时明白到世上的人分成[践踏别人]以及[被人践踏]。一紧张讲话就会卡住的自己明显属于后者,身边的世界没有一丝光明、不见美丽、不觉温柔,平良日复一日在越走越细的小道上踉跄前行,同时担忧着随时可能失去平衡而坠落深不见底的深渊。
如此灰色的世界,在高中二年级的春天一举扭转。
清居那么地美丽,光芒闪耀足以撕裂沉重灰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