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月后我刑满释放,从洛杉矶归心似箭,想接柏潜走,却遭到了半个宅子的人反对。
柏潜圆润了不少,全无修饰的面庞却因为得到精心的照顾而透亮得像年轻了四五岁,佣人在轮椅旁帮他修剪指甲,他脚边躺着一只俄罗斯蓝猫。
据佣人说,这猫,还是我那忍受不了动物毛发的母亲,亲自重金购买,抱回来给柏潜解闷的。
柏潜在我父母家的地位,可见一斑。
连庄园后面的飞机坪,都能隔三岔五出现我日理万机的父亲给柏潜演示无人机的场景,管家说,这是先生在陪柏老师解闷儿。
总之,我幼时及少年期缺失的父母爱,一并被他们不讲道理地弥补给了柏潜。
接不走柏潜,我只好陪他在圣彼得堡住下。
这一住,我更是深切感受到了我父母对两个儿子的偏心。两个儿子是他们自封的,我没承认,柏潜没反对。
一顿四个人的餐桌,在坐最年长的七十有七,将近八十的高龄,加起来两百多岁,却还在举行古老又无聊的餐前仪式。两句祝福都给年龄最小的柏潜就算了,最嫩的那块鱼肉,还是我母亲戴着老花眼镜给他剔掉了鱼刺夹到碗里。
这顿晚餐我吃得很难受,餐具一放,便搁了餐巾回房。
我想和柏潜谈谈。谈什么都好,只要能两个人独处一会儿,我们一定会有聊不完的话题的。
来了圣彼得堡两个月,我们同房都不敢太放肆亲热,早前是顾及影响不好,后来是完全像如今的情况 柏潜分不开身来应付我。
他好似做我父母的儿子上了瘾,全然忘记了我们不可描述又密不可分的爱侣关系。
我等到当地时间十一点,柏潜都没回房。我派人去问,佣人回复我说柏老师在陪先生下棋。
什么棋要现在下?
都这么晚了他们不睡吗?!
我是真的有点窝火了!
我裹上睡衣去寻柏潜,却在书房门口被管家拦下了。
管家的俄语非常标准,然而每个字听起来都非常讨厌:“先生说,今夜就留柏老师一宿了。小先生若来请,无需通报,直接打发出去。”
“……”
???
我是完全受不了这种鸟气了!我今夜就要离开圣彼得堡!
结果我狠话还没说完,管家又说:“先生说,如果您有要事忙,可以自行去后坪择机离开,柏老师留在这,您不用担心,大家都会把他放在手心疼的!”
“……”我这要是还听不出话风,我这业也不用毕了。
急火攻心,我伸手往书房门上乱拍一通,纵使知道家里的隔音效果一绝,还是忍不住对柏潜大声解释:“柏潜,你出来!我们好好谈谈,你要说什么我们都说开来,不用这么拐弯抹角兜圈子!我怎么会不疼你呢,我最爱你啊!我……”
“是么?”门突然由里面开了,柏潜脸上的受伤一览无余,他一点都不顾及面子,我父母还在他身后都敢对我矫情,“你是爱人前万众瞩目的柏潜吧!如果我这辈子都站不起来,不,不用一辈子,最多再三个月,你对着我这个废物,很快就移情别恋了吧!”
我被柏潜的话说得一梦惊醒,痴痴愣愣看着他完好的身体姿态,不用腋拐,不坐轮椅,他长亭玉立,眼眶通红。
父亲见我久未回应,怒气冲冲地用长杖敲了敲书房门,命令道:“树竟容!告诉柏潜,你没有变心!”
母亲跟着摇头劝诫我,“竟容,你年纪不小了,该收心了。阿潜脖颈还随身带着你们定情的碧玺项链,你曾经说要认定了另一半才会送出手的,怎么能辜负他呢?”
我忽视掉父母苦口婆心的劝词,眼底的酸意上涌,几乎是片刻,我开口时的声音就已经不能听了。
“你试探我?”我用食指指着柏潜心口质问他,“你什么时候恢复的?为什么不说!”
眼泪无声无息地淌了满脸,我竭声斥责他:“你知道我因为你的伤势,整夜整夜不得安眠吗?我担心你将来厌恶自己,我都不敢和你说!我想让你站起来是为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