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听到她的回答人僵了半晌,才苦笑道,“怎么突然要去找爹地,是在家里住不习惯吗?”
柏庭睁着无辜的眼睛摇头,“不是的,家里的人都特别好,段奶奶很好,树爷爷也很好,所有人都很喜欢很疼庭庭,但是庭庭昨天晚上听到爹地说了,可以让乔姨来接我去陪爹地过春节。可是我不想是乔姨来接我,我想和竟容叔叔一起去陪爹地过春节。”
我的眼睛蓦地有些酸涩,在听到柏庭的话后。因为我比这个家里任何人都知道,她有多爱柏潜。自我回来后,她总是悄摸对着大门口望眼欲穿,自以为谁也没看穿她的思念。她连对自己母亲表达委屈,都只敢轻声哽咽两句,她不对任何人说,她其实特别想见父亲。
在北京没有,在纽约没有,在圣彼得堡没有。她魂牵梦萦,好不容易盼到了相见的机会,却只是和我说,柏潜同意让乔羽鸿接她到珠海过春节。
我的心口沾了湿意,头一次对一个小孩掏了心窝,我忍着舌尖的苦涩告诉她:“可是,我和你爹地吵架了。他现在应该不会想见我。如果你不想你乔姨来接,我可以让管家安排家里的私人飞机送你过去,你看可以么?”
“可是我不是因为不喜欢乔姨才不想她接我啊。”柏潜说着话,绕过桌沿,来到我腿边,“我是,”她鼓足勇气拉了拉我的衣袖,憋红了脸,“我是想让竟容叔叔可以和爹地一起过春节。”
我为这个孩子的话感到汗颜,耐心和她解释:“我回来之前,因为一些分歧,和你爹地分开了。我们现在还没有和好,你能理解么?”我盯着小姑娘眼底的难过,伸手摸了摸她的脸,“而且我不是你母亲。你不想和你爹地妈咪一起过春节么?”
“不想。”柏庭的回答是我意料之外,她像是没有犹豫,偏生又说得很轻,几乎贴到了我耳边,小脑袋蹭着我的肩膀撒娇,“妈妈已经有段叔了,我只想和竟容叔叔一起,陪着爹地守岁。不可以么?”
我真是拿她没办法,这般软萌萌又可怜兮兮的撒娇,谁顶得住呢?
所以我来了珠海,见到了柏潜的现状。
他老家住得很偏僻,在一处小渔村的近郊,屋子是两层的矮楼,有一些新装修的痕迹。
一楼是厨房和储物间,楼上有两间卧室,一个书房。完全没有女人居住的痕迹。
事实如我所料,乔羽鸿是从附近的酒店过来的,在村外的集市买了些食材送来。
在今天之前,我很难想象这是一个奥斯卡影帝该住的地方。这套房子,竟然比我当年刚和柏潜重逢那会儿,还住得窘迫。
我以为乔羽鸿看见我出现在这里会有所动作,没想到她竟然比柏潜还平静。
我想可能是顾及柏庭在,所以柏潜去准备午饭时,她才没用蒜头赶我走。
午饭很清淡,水煮的蒜台鸡胸肉,浇了香油的带鱼,淋了肉末的茄子煲,以及调了蛋花的白菜豆腐汤。
柏庭自从见到柏潜后就黏上了他,柏潜在厨房忙时,她就在一旁打下手,现在柏潜刚把汤端到饭桌坐下,小心肝就拿碗盛了满满一碗的浓汤给亲爹。
柏潜的情绪自我出现后一直很淡,也就是现在被柏庭暖了心窝子,嘴角才稍稍勾起些弧度。
吃完饭我自觉捡了碗筷进洗碗池,柏潜脱了围裙在我后头跟进厨房,关上门就对我来了一通不走心的感谢云云。
我打着泡沫没有说话,等他终于停嘴了,我才插上一句:“我不走。”
柏潜因为我这句话沉默了,但我看都不看他继续厚着脸皮说:“柏庭想我在这边和你一起过春节。”
下一秒,柏潜冰冷的语气彻底打破了饭桌上温馨和气的假象,“但我不想。也没办法心平气和地和前男友演家庭和睦的戏码。”
我被他的话伤到了脸面,气急道:“为什么不可以演!你不是刚演完一部要冲奖的片子吗?”
我特意咬重了“冲奖”两个字,等了半天柏潜回应,他却哑火了。
直到我绞尽脑汁都想不到一个法子来收场时,才听到柏潜用特别感伤的口气说了一句:“没意思。”
他恍若自言自语说完这句话就出去了。
接下来这一整天,他和乔羽鸿都把我当透明人,一句话都不和我说,但也没再赶我走。
直到晚上睡觉,柏庭一个人先占了一间卧室,屋里就剩一张床了。
乔羽鸿轻咳了一声,使眼色表示可以顺路稍我去酒店,但是我没领情。
我是不可能出外面那扇门的,我心里清楚,出去了就再也进不来了。
乔羽鸿走后,客厅里就剩我和柏潜。我想和他谈谈,可还没开口,柏潜就撇下我上了楼上另一间卧室。
局势严峻到我不敢冒险去和柏潜挤一张床,整理了一下客厅沙发的抱枕,打算就这么将就一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