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位。”陈恪率先开口,声音清朗,不高不低,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开场意味,“今日劳烦胡部堂、徐国公百忙之中拨冗莅临,更请来江南诸位贤达共聚于此,所为何事,想必诸位已然知晓。开海通商,乃陛下钦定之国策,利在千秋。前番些许波折,不过癣疥之疾,无碍大局。今日之会,便欲与诸位贤达,共商细则,敲定章程,以期早日扬帆起航,共襄盛举!”
他没有丝毫寒暄,开门见山,语气平淡却带着一股强大的推动力,仿佛之前的种种对抗与风波从未发生,直接进入了实质阶段。
胡宗宪微微颔首,接口道:“子恒所言极是。东南海疆,倭患初平,正宜休养生息,开拓财源,以固国本。开海之事,本督亦曾细览其章,深觉可行。今日前来,亦是望江南贤达能摒弃成见,同心协力,助靖海伯将此利国利民之大事办好。”他的话不多,却字字千钧,表明了他作为东南最高军政长官的明确支持态度。
魏国公徐鹏举则显得更为随意些,他笑了笑,声音带着几分勋贵特有的慵懒与不容置疑:“老夫久在南京,于经济之道虽是外行,却也知通商裕国之理。靖海伯年少有为,深得圣心,所谋必是正道。江南乃富庶之地,诸位皆是聪明人,其中利害,当无须老夫赘言。跟着朝廷走,跟着靖海伯的章程走,总归是错不了的。”
三位巨头的接连定调,如同三记重锤,狠狠砸在众人心头。
那些原本还存有侥幸心理、指望朝中压力能让陈恪退缩的李贽贽同盟成员,此刻已是面如死灰,心中最后一丝幻想也彻底破灭。
连胡宗宪和徐鹏举都站到了陈恪一边,他们还有什么资本抗衡?
会议接下来的进程,顺利得超乎想象。
陈恪并未过多阐述大道理,而是直接让吏员分发早已准备好的、极其详尽的各类章程文书——包括《新港上海浦营建规划及工坊区地块认购细则》、《特许船引分等与认购办法》、《市舶司税则暂行条例》、《官督商办海贸舰队筹组倡议》等等。
文书条款清晰,权责分明,利益分配方案也颇具诱惑力,显然经过了深思熟虑。
更重要的是,有了胡、徐二人的坐镇,所有的条款都带上了一种不容置疑的权威性。
商讨环节,几乎变成了陈恪方面的单方面讲解与答疑。
偶有商贾提出些许疑虑或修改建议,陈恪皆耐心听取,能当场采纳的便从善如流,不能的则给予清晰解释,态度开放却底线分明。
胡宗宪偶尔会在涉及沿海防务、航道安全等方面补充几句,语气不容置疑。
徐鹏举则大多时间含笑听着,只在某个商贾试图在工坊区用地价格上纠缠时,淡淡说了一句:“普天之下,莫非王土。陛下恩典,许以优渥条件,乃是体恤商艰,莫要失了分寸。”
顿时让那人噤若寒蝉,再不敢多言。
会议的间隙,徐鹏举更是主动侧身,与陈恪低声笑谈,声音不大,却足以让临近的几位巨贾听清:
“子恒,京里文壁那小子,前番来信,还对你在密云的战绩钦佩不已,嚷嚷着要再来你麾下历练一番。老夫家那几个不成器的,若有文壁一半出息,老夫也就省心了。日后你这开海大事若需人手,或有什么好历练的差事,不妨也替老夫操练操练那几个小子,免得他们终日无所事事,惹是生非。”
这番话,看似家常,信息量却极大!
不仅点明了北京一脉与陈恪的密切关系,更表达了魏国公一脉欲与陈恪深度结交、甚至将子弟托付其栽培的强烈意愿!
陈恪闻言,脸上笑容不变,语气轻松却带着一丝认真:“国公爷言重了。京营弟兄皆是好样的,文壁更是难得。若府上公子不嫌鄙处简陋,肯来历练,恪自是欢迎之至。江南虽无北疆烽火,然开海拓疆,亦是男儿建功立业之所在。届时,定当一视同仁。”
“好!好!如此便说定了!”徐鹏举抚掌轻笑,显得极为满意。
这一幕,再次深深刺激了在场的商贾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