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故意提高声音道:“今个真是好日子,连疯狗都不挡道了。”
方无相一惊,眼看初八脸上浮起怒容,眼里都燃烧着火焰,忙迎上前去,开口道:“初八兄弟,昨夜害死夫人的凶犯已伏法受死,你可以放心了。”
初八怔了一下,但很快便板起脸,道:“他们死得倒是痛快,我的嫂子和侄儿却再也回不来了。”
方无相的脸上闪过一瞬的惊惶,当即低下了头。
他这一夜奔波,不辞辛劳,磊落大方,慷慨和善,给木雪留下了极深刻的印象。后者瞧见他低头认罪的样子,心下说不出的憋闷,眼底浮起怒意,往他身前一站,道:“方兄弟如今是我们东风堂的贵客,奉劝你们别来找他们的麻烦。你们两个是什么货色,我可比他清楚得多。”
“呸,”初八往木雪脚边啐了一口,“你又算什么货色,不好好伺候你们堂主,还想勾引他不成,他可是个没剃头的和尚。”
“你说什么?!”
木雪手底的峨眉刺已亮出锋芒。
初八手中的短剑亦已滑出剑鞘。
四目相接,两人各自沉默着。
短暂的沉默抽干了最后一丝和睦的空气,双方之间好像悬着一条看不见的线,紧紧地绷着,只要稍加触碰,便会演变成一声巨响,难以平安收场。
这根线并不是在一日之间拉紧的,它正是武林风云变幻的缩影,名门世家的崛起势如破竹,摧枯拉朽,背后又有多少被大势埋葬的失败者,在不远处隐约浮现的金阁下,藏着多少不为人知的血泪与冤屈,江湖中少有弄潮儿,却多得是随波逐流的凡夫俗子。他们被后浪推至荒滩,在干涸的枯泽中苟延残喘,日复一日,忘却了荣誉和道义,只记得憎恶与怨恨。
方无相感到胆寒,江湖中还藏着多少这样的恶,是他所不熟悉的。
他张开双臂,拦在木雪的面前,道:“请不必为我争执。”
他虽张着手,拳头却是攥紧的,五指的指节已泛起苍白的颜色。
初八看到他的拳头,踟蹰片刻,终是将剑撤了回去。
木雪也收了架势,低声道:“若不是堂主命我听你的吩咐,我早就剁了这两条疯狗的舌头。”
方无相深吸了一口气,却并没有感到轻松。
他再次暼向路旁的两人,比起初八的怒容,初一的模样更令他不寒而栗。
初一的内伤像是比之前更重了,脸颊一片惨白,嘴唇却是深紫色的,好像一条狭长的伤口。眼窝深陷,眼沟里泛着不自然的黑色,眼仁之中布满血丝,既憔悴,又阴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