铜钱从起到落,不过发生在顷刻间,晏千帆几乎没有时间思索,只是瞧见对面的人勾起嘴角,露出一丝笑意,眸子里闪着狡黠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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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潜呈的确有自信的资本。
他对赌桌里器具早就烂熟于心,赌坊中虽然人头泱泱,但有本事登上三楼的赌徒却屈指可数,有胆量与他赌命的更是凤毛麟角,店里的长工每个都怕他,很少有人愿意同他说话,却在私下里将他称作“赌阎王”。
阎王却住进了云霄殿,实在令人啼笑皆非。“山”“与”“三”“夕”。
空旷的厅堂隔绝天光,分不清昼夜更迭,辨不出今夕何年。醉生梦死中,时光仿佛停滞在原地,又仿佛兀自流转了千百载。而他被抛在时光之外,浑浑噩噩,与他作伴的只有赌桌中陈列的赌具,他的手一次次抚过冰冷的器具,就像抚过美人的胴体,满怀深情,细致入微。经年累月的相处中,他了解她们的脾气和秉性,甚至胜过了解自己。正因为如此,他才敢于把性命托付在她们身上。
晏千帆手底的那枚铜钱,也不过是他所宠爱的美人之一,他对她翩然飞舞的轨迹了若指掌,在她起舞又落下的顷刻间,旁人看来全然无迹可寻的结果,他已经看得一清二楚。
与晏千帆的较量,将是他赢过的赌局中最为轻松的一场。这甚至不像一场赌局,而是老天爷亲自送来的犒赏。他本该成为晏千帆的替死鬼,可替死鬼却将主顾亲自送上黄泉,世上还有比这更畅快的事吗。
他想不出,所以他笑了,笑得真诚又满足,笑容中没有怜悯,只有狂喜。
狂喜的心绪透过他的神情淌出,毫无保留地涌进晏千帆的眸子。
晏千帆看着他,像是被他的快乐淹没了头顶,一言不发地怔在原地。
他迫不及待想要领取犒赏,连半刻也不愿再多等,他开口催促道:“现在你已经来不及后悔了,揭开吧。”
晏千帆回过神,僵硬的眼珠转了转,最后将视线洒在他的脸上,一字一句道,“你说得对,看来我们谁也不能反悔了。”
盖在手背上的五指松开,将铜钱露出。
赵潜呈的笑容消失了。
他的脸色就像是被投进毒引的酒,从澄澈剔透、微漾着波纹的琼浆玉液,瞬间变作丑陋浑浊的铁青色。
映入他眼帘的赫然是四个方方正正的篆字,而不是八卦纹样。
他在愕然中睁大了眼睛,喃喃道:“邪了门了。”
晏千帆的神色依旧平淡,道:“铜钱本来就是一面刻字,一面画纹,哪面朝上都有可能,怎么就成邪门了?”
“呸!”赵潜呈怒喝,“我方才掷它的时候,便已经……”说到此处,他忽地意识到自己的失言,中途噤住声。